第一百一十三章 独赴龙潭(1 / 2)
“如此风采容仪,世间能有几人?实不相瞒,周某前日就接到教中指令,若见到郑司马立即上报。适才看见郑司马通名报姓时,竟毫不遮掩,径直使用本名,心中反倒有些疑虑,故此前来交谈试探,此时已确认足下就是郑司马本人!”周栩道。
“身为大汉官吏,在大汉天下行走,须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以要遮遮掩掩,不敢使用本名?请问周兄所接的指令可是出自荆采教主?他何以要特别关注郑异?”
“不错,周某确实是奉荆采教主之命!但至于他为何要如此关注郑司马,在下却是一无所知。此外,郑司马既已进入沂国,在下除了报知教主外,还须命人一路陪送至沂都。”周栩道。
“那倒不必,上次来时未能到得沂都便回了京师,颇感遗憾。这次闲来无事,想先在四下走走,然后再去见面沂王!”郑异道。
“那好,既然郑司马已有主张,就不便强求。只是,在下接到的指令是须遣人护送郑司马至王城。故此,无论郑司马应允与否,我都当吩咐教友相送。郑司马可自己随意行走,权当他们不存在便是。”周栩道。
当下周栩选派两名教友,当面吩咐须沿途一直跟在郑异后面,不可走失。
郑异也不以为意,辞别周栩后径直奔向王城。
此时的沂国王城,又非郎陵与济国可比,楼宇起伏,沸地笙歌;斜巷交错,复道凌空。
郑异进得城内,径直来到国相府门前,有人立刻进去通禀。
王康闻讯亲自趋步出迎,见郑异只是孤身一人,略微一愣,却并不多言,将他请入府内,郑异随即向后一瞥,周栩所差二人仍在不远处朝着这里张望。
“前番听闻郑司马护送公主出塞和亲,一路虽历尽艰辛,九死一生,却也屡立大功,外破乌桓奔袭,内平济王之乱!我也猜知郑司马必来沂国,但未料到竟是孤身一人,何以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王康问道。
“即便孤身一人,也已被人认出。看来,在沂国,除了王国相外,还另有故人关心着郑某啊!”郑异笑道。
“哦?竟有此事?我身为国相,居然还不是知晓郑司马到得沂国的第一人?难道沂王竟还在我之前就已闻得消息?”王康问道。
“非也!不知王国相对义舍以及善道教熟悉否?”
“岂能不知?义舍与善道教实为一家,现在沂国境内遍地皆是义舍,善道教门徒也是遍布乡野,而且其他郡国慕名来投之人络绎不绝。”
“何以至此?难道国相没有向沂王进言相劝,那善道教数年前曾聚众造反,为阙廷所患,后被马援率军平定,并斩其教主维汜与门徒李广等人,方得以剿灭?沂王如何又能坐视不理,任由其再死灰复燃?”郑异道。
“何止是坐视不理,简直是纵容唆使。”王康叹道,“现在的沂王与当年在京师之时,性情大变,已是判若两人。过去何等豪侠英武,古道热肠,可眼下却终日梦想成仙得道,苦习黄老之术,沉迷于浮屠斋戒祭祀,让家家户户子民感其恩德,供奉其像。真是荒诞不经,竟以为善男信女者越多,他就越能早日升仙得道。”
“浮屠?”郑异诧道,“陛下似乎也非常关注此教。”
“正是!”王康道,“此教缘于西南方的天竺国,崇尚不杀伐。陛下曾遣派蔡愔、秦景等十八人不远万里拜求佛经与佛法,而且沂王之舅龙舒侯徐徜也在其内。”
“此事我略知一二,他们安然回来后,陛下便敕令在京师之东修建白马寺,呈放佛像与佛经,还命人潜心将天竺语的佛经翻成汉文,终于译出四十二章经。”
“不错!龙舒侯等西行求经的十八人在天竺时,学会了当地的语言文字,并领悟了佛经上的一些道理。但佛经教义实在博大精深,故此引得许多人耗费终生来专门研习参悟,他们通常被称为僧人!而龙舒侯竟然也抛弃了显名尊位与荣华富贵,成为一名僧人,整日里吃斋念佛,潜心修行。”王康道。
“如此说来,沂王莫非是受到他的影响?”
“不错!济王事败,陛下顾惜手足之情,不忍将他赐死,遂特意颁布一条新的诏令,‘天下所有犯死罪者,可向阙廷缴纳细绢赎罪,免去一死!’”王康道。
“我也得知此事,为了济王一人,陛下而不得不为天下死囚网开一面,以避徇私枉法之嫌,但不知此举与沂王有何干系?”
“大有干系!”王康道,“沂王派遣卫士令卫羽持奉三十四匹黄缣白纨来到国相府找我,代传沂王的话‘自从归国,累积不少过失,且屡次冒犯龙颜,今日感念陛下大恩,奉送缣帛,以赎前罪’!”
“卫羽?”郑异道。
“不错!郑司马此问何意,莫非与他有旧?”王康问道。
“啊!”郑异忙道,“我意是如此大事,为何沂王不亲自登门,而令他人代为传话?”
“唉!此事说来话长,现在沂王都不愿见我一面。”王康叹道。
郑异闻言一怔,不及追问,却听王康已继续道:
“郑司马可知沂王为何要向阙廷捐奉这三十四匹黄缣白纨?”
“莫非是有代为济王求情之意?”
“郑司马当真是莅事明理!毕竟此番济王谋逆,案情严重,震惊阙廷。沂王遵照阙廷诏令将黄缣白纨送至,如此一来,无论朝中重臣如何申诉对济王量刑过轻,或者劝陛下忽慈母之仁,但终究也再无反悔之可能。”王康道。
“那陛下对沂王奉缣之举,有何回应?”郑异问道。
“陛下回诏‘楚王诵读黄老之微言,喜好佛家的仁慈,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过之有,还要赎罪?先将所交的缣帛退还,来帮助近住沙门的僧侣作一次盛馔!’”王康道。
郑异道:“陛下的宽容,在沂王眼中,岂非就是纵容?”
“不错!沂王由此更加肆无忌惮,先是命人仿照京师白马寺的风格与外观,也修建了一座寺院,接着将徐徜与其亲自抄写的《四十二章经》的汉文本,一同请到沂国。”王康道。
“龙舒侯到了此间?沂王难道也成为了一位僧人?”郑异问道。
“他虽然有时斋戒,但却遵守不住浮屠教那么多的清规戒律,如戒酒肉、戒色欲、不问俗事等,故此还远远算不上僧人。”王康道。
“沂王既然遵守不住,为何还醉心于斋戒?”
“浮屠教的清规戒律是让信奉之人要诚心诚意,只有守住这些戒律才能做到慈悲为怀,停止杀戮,不再生孽;而人死后,肉体消尽,灵魂却永远不灭,可以投胎转生,再来人间,故此生前所做的善恶之事皆会得到报应,只有修炼心灵与行为,达到至高之境,便可成浮屠。”王康道,“沂王见无法一步做到,便采取循序渐进之法,慢慢修炼。”
“由此看来,浮屠教义与善道教相去甚远,其所信奉之神也截然不同,二者互斥互异,不宜共国,犹如冰炭不可同器。沂王却为何要兼蓄并处,同步兼修,难道不怕走火入魔,适得其反?”郑异诧道。
“我对善道教知之甚少,所以难解此问。”王康道。
“善道教缘于阴阳推步之学,《河》《洛》之文、龟龙之图、箕子之术以及师旷之书,兼而有之,修炼后能推测未知之数,参验人事的吉凶,预知疑难,并让神明作指示,以决定未来一切。”
“果然是与浮屠教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