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1 / 2)
“怎么了,又在发呆呀?”
“啊,噢,没什么,我在想怎么和一个陌生人说话——嗯——就是那种插话一样,就是两个人说得好好的,另一个人该怎么融入其中。”
“等别人说完再说不就好了,陌生人的话就从问候开始,慢慢总是会有话题。”
“说不完怎么办,他们像是很投机一样,说不完。”
“你不会是想单独帮你妹妹回信吧,寄信的人是谁呀?”
“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只不过一直是她在通信。”
“这样可不好,在信里面重新构建的联系已经不是你们以前那样的共同朋友了;你回信的话会给对方带来沉重感的,因为不了解你的笔锋措辞,也就不能找到熟悉的感觉……”
“会让人反感不愿再交流?”
“没错,你还是别为你妹妹操心了,她有时间会写回信的。”
良久。
“我这样像不像以前小时候的样子啊?”
“不像,感觉你有时会阴沉沉的;不过还是很像,你什么都没有变……”
“是吗?我觉得我也没变,还是以前那样。我身边的人变了,我弟弟变得让人感觉稳重踏实了;我妹妹从胆小变成贤惠,变得多方面优秀了,优秀到我分辨不出也感受不到。”
“我呢?”
“你——你变得也很优秀,从你爸妈那就可以得知你很优秀,我也感受到了我仅能感受到的优秀……”
“好敷衍啊,到底哪儿改变了嘛,你是早把我忘了,不然也不会说不出。”
“想起来了,你变了,变得爱说我了。”
“是你忘记了我,我才会感觉失望,失望了就要说你几句。”
“都说了我没变,你却还说我变得忘记了你。”
“变了,就是变了,变得爱撒谎了,撒谎不敢提起以前。走后的每天我都能记得以前,看见你喜欢吃的鸭肉就会想起你,看见鱼腥草也会想起你,想起你捏着鼻子吃口里的场景,最后还要吐出来……”
“那我说你走后我认识了好多个女孩子,你信吗?”
“相信,我在你床上就发现了根长头发……”
“啊——这是阿雪的,她在我走后睡过这里,估计是上学方便,少上个楼梯。”
“在撒谎吗?”
“当然不是,可把我吓死了,要不是阿雪睡过,我还以为有鬼压我床上呢。”
“好啦,信你了——你在我家那段时间心里一定有鬼。”
“没鬼,我就是天天在想你和叔叔婶婶,想我父亲和母亲,还有我亲生母亲,还有弟弟明理、妹妹阿雪,再有偶尔想一想乡下的祖辈了。除了你们之外,我也没几个好想的了。
“一听就是假的,我也不逼问你了,管你说不说,心里有愧也是你不安。”
“说了实话就不有愧,我不会对这个不安。”
“好了,不说你了,我有点困了,今天吃得好饱啊。”
“我也睡一边,过去点,我喜欢睡靠窗的一边。”
信纸折好放回信封,他放回了抽屉,那封大信封已经被他剪碎扔进垃圾桶了。合上抽屉时又感觉不妥,拿出信封平摊放在了桌上。
他将外衣脱下,将整个身子盖了起来,摘下眼镜,这才在被子里打滚伸了个懒腰。
“你知不知道,你睡在我床上是属于不礼,这属于——让我想想,是妾吧,妻妾的那个妾。按身份来说你应该掀开被子把我踹下去宣誓这张床是你的,这才符合礼。”
“发神经,未过门同住为妾吗,老套,那你滚下去吧,这床是我先睡的,你算是外来者。”
“不和你论这个,我宣布划分一半给你,这下就平等了。”
“是不是之前根本没把我看起?”
“没有,不是,再说了这又不叫同住,现在的同住应该是那种不知廉耻的才会被称为妾;普天之下的人不都是和我同住吗,不然他们都是妾了。”
“发神经,不想理你。”
良久。
“哎,我又想到了什么——你睡了吗?”
“又怎么了?”
“有句话说是什么男人女人翻墙相遇,他们的父母和国家都会变得低贱——以前我是不是干过翻墙的事啊,那我该怎么办?”
“廉耻是随着年龄成长的,小时候不懂贪玩可以原谅,长大了就不行了——我干嘛要帮你解释,一想就能知道的。”
“不能就一句还小就被原谅,要有充足的理由才可以原谅,不然给人钻了空子明知是犯错却不能惩罚了。”
“那你要怎么惩罚你?”
“把墙拆了怎么样?这样就没有了束缚,追究起来也没有证据……”
“心里过得去吗,你现在不就心里过不去才说这话吗——真搞不懂,这样简单的话却要深究一遍。你是不是很无聊啊,那你越界过来再试试感想。”
“不解释清楚我之前的行为就算你没躺在这我也不会再越界过去了,即便拆了重做你这边到床头柜我也不碰了。”
“那你想到没?”
“没怎么想,因为我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也不是,没把翻墙的事当回事,更没有感觉犯错了;是这句话告诉我错的,不是我自己觉得我错了。”
“又在发神经。”
“刚在脑海里把这句话打了一顿,不是我打的,是小时候翻墙的我打的。他边打边对这句话说:‘你还管得着我?我是谁啊,我是纯真的小孩,你这话还不是生在淤泥地里的,用来管我太僭越了;我是纯天然的,不受肮脏污染。该打,该打,别看我是小孩,我的纯真之力也是你承受不起的。’哈哈,打完后就过瘾了,那句话鼻青脸肿弓着身子给我道歉;我又一巴掌打了过去,它又给我下跪了,我这才没理会了,让它给我磕无数个响头。它‘咚咚咚’一直在磕,现在还在磕。”
“所以你在今天也记忆犹新,那个小孩的英勇事迹。”
“本来是不记得的,可是它一直在给我磕头偿还债务,而那磕头的声响也警觉着我,总是让我忘不掉我揍它的那一天;可毕竟是我让它磕无数个头的,也不能阻止它停下,不然我是自我否定了,否定的话那就说明那句话是对的了——也不对,是错的话我为什么要理会那磕头声……”
“又在讲故事吗?”
“是。故事的主题是什么呀?翻墙吗?”
“结局是什么?要有结局才能取名字。”
“不行,有结局才有名字那就相当于把结局或名字混淆了,乱套了。”
“取的名不就是内容吗,不然两者没有关联不也乱了吗。”
“要折中,要刚刚好,画龙点睛那样对吗?”
“画蛇添足也可以。”
“叫‘翻墙’或者‘磕头’都不算对吗?”
“为什么不可以,因为翻墙是开头,磕头是结尾吗?”
“都不是,这只是故事里的一小段,算不上开头和结尾。”
“那还不如把故事先讲完再取名,有什么好纠结呢?”
“它一直在磕头说明故事还没有结尾,我也不知道在它磕头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啊。”
“你的故事已经讲完了,用一直在磕头做结尾。”
“有道理,但我又想到了明明是我宣判了它的罪恶,为什么会对它赎罪时的动静有感触,是因为误判了吗?显然不是,那我干嘛要被它磕头声吵到。”
“觉得它罪不至磕无数个头呗,真傻,要不就是可怜它啰。”
“有罪干嘛要可怜?有可能是罪不至磕无数个头了,那我现今突然说让它不必磕头会不会有失我的威严啊,明明打了它一顿又说了判词。”
“又在发傻,小时候也喜欢发傻,喜欢钻牛角尖……”
“想好了——我说我是小孩时候打的你,那时候我是天地那般的纯真,所以你就罪至这般;现在我长大了,没有了纯真,也就不形成当初宣判的以天之纯的殿堂为公证了,所以灵活用刑,毕竟天之纯成长的现实必经之路是灵动……”
“那你过来呀……”
“这是屈服,应该叫屈服吧?它肯定要取笑,然后对我展开报复;如果不原谅的话,我将继续打它——没用,它是那句话的本体,那句话赋予了它躯体,它们是一体的,不能对那句话屈打成招了。”
“你真差劲,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非要多想,墙爬了便爬了,又没人说你,既然没人说你,那说明那句话本不存在。”
“我怎么没想到,那我们一起给它定一个结局,把故事续上去。”
“故事的结局是那个施刑的小孩不存在了,一直在磕头的它也不存在了,都化作硝烟散去了。因为这一切是由一个大人想象的,没有具体的躯壳去承载这个故事。那个大人是个傻瓜,他会把想象的当作是真的,骗了自己后讲出来又想骗别人,最主要他自己发现是被骗了,但由于不能扭转局势,就深深感到懊恼,懊悔骗人的,懊悔受骗的,懊悔行骗的内容,懊悔骗局里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
“不是,一切有理的都可以化作真实,像天会下雨地会冒火一样。即使明天不下,往后也一定会出现,这是因为属于有理才会实现,才会具体存在。合理的演绎,虽然当下不会出现,可总有一天会演变成真实……”
“你会为了一分钱去追踪欠钱人的一切行踪吗?”
“不会。”
“知道就好,不要和这个过不去了。因为不合情,情与理不也是相辅相成的吗,哪有一个女人就可以生孩子的,也不见一个男人可以。”
“也对,我没想到。”
“你早想到了这样的豁然法则,不然这些年不会不来找我……”
“也有可能没找到。”
“之前回答的不是这句话,你又改了吗?——算了,我想喝水,给我倒一杯吧。”
明澄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后坐在了椅子上,而她坐立了起来。
“下午去哪里?”
“哪儿都不想去。”
“那你休息吧,我没午睡的习惯,白天也睡不着,我去楼上书房待着。”
书房中,他倚靠在书桌前,拿着本前几期的杂志,一副悠闲的样子。桌上的电脑又从三楼搬了回来,键盘归位在了抽屉里。这在玩游戏时可会显得不方便,以往的键盘是摆放在桌上的。桌上书本与纸张整齐摆放,印着高等学校名称的作业本上还压着一块石镇尺;铅笔、圆珠笔等分别插在不同的笔筒里,钢笔则平躺在吸水布上。他从层叠在一起的杂志里抽出了手上这本,只因图案有些对眼,而那叠先前的规整也被翻得失去了条框。由于桌上没有键盘,也因收拾整齐后空出来了大片位置,他不知不觉将脚搁在了上面。
时间一点一点走过,已经不知将脚的上下关系调换过多少次,那叠杂志也缩减了不少高度,随意铺在了桌面。阿月踩着楼梯上来了,声音引得明澄收敛了些幅度,将脚放了下来,身体坐进去了些。
“这么多杂志,订的吗?”
“嗯,阿雪在报刊那也有买。你睡得舒服吗?”
“没睡,睡不着。”
“不是自己的床睡不好,我在你家也是这样,不过还是沙发最舒适。”
“这个摇篮什么时候买的?以前没有。”
“阿雪买来玩的,这坐也不是躺也不是,麻烦得很。”
“过来推我。”
他滑过椅子,用脚推了摇篮——“也就你们会坐这个摇篮,像荡秋千一样。”
“你爸那个房间现在谁在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