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1 / 2)
待到家时,餐桌上只剩下父亲,阿鼎母亲则在收拾桌子,看样子是收拾好了再陪同父亲。其他三人正在客厅与阳台间游走,将一些零食送往阳台的茶几上。
众人拼装孔明灯,放置酒精块,大小一致的六个灯笼摆在了茶几和地上。几人跃跃欲试,克制地等待第一个人的放飞。
阿雪喊来了还在吃饭的父亲与陪同的阿鼎母亲,让他们也来凑个热闹。
父亲率先点燃了一个,清了清嗓子说出了“祝你们一切平安”。阿雪说父亲太俗套,父亲便改口“祝女儿越来越漂亮”。她笑着批评父亲又俗套了,而后父亲看着远去的灯“年年有今日”。她仍念着俗套,但这次没有让父亲重说,作罢父亲退回室内,继续吃起了饭。
阿雪将另一个孔明灯递给了继母。她问阿雪应该说点什么好,阿雪回答随意说些祝福的话。她祝福所有家人,诸如父亲身体健康,二位兄弟事业有成,学子更进一步之类的,说罢点燃了酒精,放在手上任它飘走了。
本该轮到明澄放了,但他并不想与他们同放,也不想让他们听到自己说的祝福话,所以让阿鼎先放了。阿鼎说希望学习成绩变好就点燃了,随后大家都看着它升上天空,直至那星火越来越小。明理也没想当着大家的面放,令阿雪先放。阿雪说了句“希望能去到北方”,还对着孔明灯远去的上空方向大叫了一声。
明澄赶走了阿鼎,但阿雪始终不肯走,也赶不走,没办法,由她留在了阳台。他将燃油座上又添了一块酒精,随后任它上升了。
“上天!我要东风——”
喊完后喘了口大气便躺去了摇椅上,目视着明理。
明理添了两块。
“北风——”
喊完灯火也飞到了上空,他也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脚搁在了茶几上。
阿雪见他们放完,也学着明理那样,搬了两个椅子,一个坐着,一个用来搁脚。
“哎,哥,你放孔明灯时候心里在说什么啊?干嘛学他说要风啊?”
“我也要去北方了,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那边大城市赚的钱也多些,还能丰富阅历。”
“呵呵,这里已经养不活你了吗?那里的生活成本也很高的啊,住也要好些钱呢,干嘛要花钱用在那种地方。”
“买一套就不用交房租了对不对?”
“你哪有那么多钱,再工作二十年看看有没有吧。说不定以后我也会去那里,要是混不下去就回来父亲这当个小职员好了,和你一样每天上下班,有时间就出去玩,自给自足。”
“入不敷出当然混不下去了,要是在那有住的地方就好些了,可以省去大部分精力。你确定要去北方读书吗,父亲那边说好了吗?”
“当然要去那边,只要让父亲放下心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能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去说不定还有奖学金呢,免费读书也说不定,到时候也能存下一大笔钱。”
“你存那么多钱干什么?养成了小财迷的行为吗,什么都不想花钱。”
“你存钱买房,我也有我要做的事啊,这个就不告诉你了。”
“父亲给不了你吗?”
“那你怎么不问父亲给你买房呀。”
“啧啧啧,在聊什么呢,钱没存多少就说到买房的地步了。”明澄迫切加入。
“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的梦想,比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强多了,还用这种放孔明灯的方式来假装性情,真是没用。”
“你是想挨揍了吗?嘴巴这么毒。我怎么了,再说了放孔明灯不是依你吗,我和别人的事你不懂就不要乱猜,你不知道很惹人烦吗。”
“我懒得和你争,看你明天要走就不气你了。你就是喜欢她,却不敢说对吧?”
“我认识的女人两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有什么让我不喜欢她们的理由吗?你不也是在我喜欢的女人之中吗,难道我们也要传一段桃色新闻?”
“咦——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人传什么绯闻呢,还是离你远点吧,真令人可怕啊。”
“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也懒得搭理你。我要求你做一件事就好了,在我离开的日子里帮我多读几遍静思小姐的信。寄往她的信里写了的,仪式就不能丢了,麻烦你了,就这一件事。”
“你把信件都带去好了,这样算什么男人,说话不算数,还要别人帮你这种下流事。静思小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与你绝交,等哪天看你不爽了我就把这些事写给她看。”
“我知道你不会这样的,就帮我看一遍吧,反正你也没事喜欢偷看我的东西。”
“我已经对你的东西失去了兴趣,就因为你这样优柔寡断的行为,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再去看你的东西我都要害怕你会把你的愚蠢传染给我,用静思小姐的话来说就是——‘我对你非常失望’,哈哈,学得很像吧。”
“你要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是不是我明天走了你很开心啊?那真是令我难过啊,这比以前你气我还要难过。偷看了我的信,还要用别人的话来难为我,天理难容啊。”
“你答应过她再读信,就不要再要求我帮你了,否则就是不守诚信。亏在这几封信里有谈到诚信几个字,你好意思吗?负了教师的教诲,负了情人之间的信任,负了上天的安排……”
“帮帮我好了吧,你知道我看重这些的,但我要出差也是身不由己啊,不可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随身携带呀。”
这倒还算是句人话,行吧,我会帮你看一遍的,但你到了那边不要想着玩,闲了下来就要想起自己心中的罪恶,不准忘怀。”
“是是是,阿雪大姐教训得是,我会遵守的,每日思你思她三遍的——我现在都不止三遍呢,我本就每时每刻都是想着你们呀。什么是情人?具有情感联系的人吗?静思小姐确实是我的情人,连你也是,明理也是。”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我怕我多说几句你就要爱上我了。我可不想和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人有过多的纠缠。”
阿雪起身走了,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明澄,看来是有意让他更输一筹。
“她终于走了,在身边真是惹人烦啊。哎,我们有多久没坐在一起这样看月亮了?我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爬到楼顶上也看过月亮,是什么时候来着又说了些什么啊?”
“六七年了吧,也是唯一一次躺在斜顶上发呆。那是个午夜,夏秋之际,荧惑、金星什么星都出来了吧,反正也就那么几颗。那时候我们在说什么来着,是说学校里哪个女孩长得最好看吧?”
“看来你还记得啊,确实是那时候,可究竟要说你记性好还是不好呢?你却只记得有聊过漂亮女孩——其实我也忘了说了些什么。”
“你没有忘记,其实的确没说什么。还是你的记性好,一回想就能说出当时发生的事,我们当时确实大部分时间只是在看天空。”
“怪我没和你说话吗?那今天想说些什么呢?”
“是你带我去房顶的,却什么话都没说,好像是你没理吧。你快要丧失语言了吧,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就探讨一下当时我为什么要拉你去房顶吧。初秋的天气凉爽,但地下蕴藏的热量还没有散发殆尽。我选择午夜,那说明是一天当中最为舒适也最为安静的时候。既然选择一个最好的时辰邀你,那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对你说。”
“所以你现在想起了吗?我当时可没问你,怕打扰了你的雅兴。当时你就躺在我身边,仰望着天空,我也同样是这样,动也没有动一下。可能当时是尊重你这个家中大少爷的身份吧,同你一起干这摸不到头脑的事。”
“我努力在想象那个场景了,我究竟是要和你说些什么?如果能把当时的具体环境情况说出,那我一定会很快想起来的。我想那样一个静谧的时空,只属于你我的宇宙,我一定是要和你分享些什么的,我当时没有说话很大可能是不知该怎么向你形容这片天的广阔吧。”
“当时是个下弦月,我们看见了月亮,空中没有一片云,但仍然能感受风的气息,有些昆虫还在叫唤吧——这个我倒是没注意听,但那时确实是有一些声音构建了那静谧的时空,大概使它显得更为突出。”
“眼前这片天一点都不相似对吧,我也认为。自从离开房顶,哪里还会有相同的一片天啊。那片天一定是独一无二的,不仅仅对人来说,还是对某个时刻来说。我想我当时一定是想和你谈我们之间的事,不然我不会选择如此美妙的场景同你讲话。”
“那就想想当时你要和我说什么。即使是现在听到,不管有没有在平常生活里听过,我都很乐意再感受一遍。我又想起了点场景——我们当时拿了许多含有酒精的饮料,还都喝掉了,还站在屋顶上朝下面撒尿。”
“那一幕一定很有趣对吧,太不道德了,可不正是做些不寻常、不道德的事才会显得开心,显得新鲜吗。我想在那样平静的情景下,我们的行为一定不会出太大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