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朝天子(1 / 2)
又是新的一天,此时天光微亮。日,月,启明星都悬挂在灰蒙蒙的天空上,一起躲在薄薄的云朵后面注视着亘古未变的大地。过不多时,此起彼伏的鸡鸣突然撕开了寂静,慵懒的人声和嘈杂的犬吠吓跑了月亮和星星,大地也随着越来越浓厚的烟火气息焕发了生机。
道宫的茶谈,秦宫的辩论,圣人的低语陈苟自然是毫不知情的,此时的陈苟正顶着黑眼圈在蜀国的绵城北城墙上看着朝天子山。
昨日汉朝的使团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绵城,数天的山路让使团的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一入驻驿站以后,因为连续吃了好多天干粮,好不容易吃上饭菜的使团众人在与美食的奋战中消耗掉了最后一丝精力。回到各自的房间倒头就睡,充满男性雄风的鼾声马上包围了平时甚少被使用的驿馆。
这可就苦了陈苟,虽然以陈苟的身份自然是单独住在一间房中。只是驿站的隔音效果实在不敢恭维,加上使团大部分都是玄蛟军的精锐,鼾声更是比一般人更大,睡在床上的陈苟只觉得四面八方各有一面锣鼓在耳边不停敲击,更恐怖的是由于出使蜀国的使团不多,绵城的驿站平时少有使用,此番虽然提前得知汉国使团将至,有过一番修整。但是房梁上的灰尘却没有仔细掸除,白天还好,晚上随着雄浑壮阔的鼾声,房梁上的灰尘扑簌簌的落下,将本就睡不着的陈苟弄的灰头土脸。
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陈苟待到天光微亮时分终是放弃了睡眠的打算,不禁又想起了昨日巍峨雄奇的朝天子山,遂简单洗漱过后穿好衣物来到绵城北部城墙准备再看看朝天子山。城墙的守卫见来人年龄不过十一二岁,没有什么威胁。加上汉国使团副使的身份令箭以及安山侯的黄金令牌也就没有阻拦。任由陈苟登上了城墙。
绵城的城楼并不高大,实在是由于蜀国瓶身二十四城承平已久,虽然作为瓶身最北的城池,却从来没有被战火威胁过,故而城墙高不过五丈,夜间守卫的卫士也不甚多,每三丈只有一个卫士而已。只是随着太阳慢慢升起,交替夜间值守的白天守卫倒是不少,每间隔一丈就有一个卫士。此时陈苟身前正有两个卫士一边揉着眼眶一边聊天。
陈苟只听得左手边的卫士对着右手边的卫士说道“张小六啊,一晚上不见怎么往右眼上涂上胭脂了。还是粉色的,挺好看啊。”
右手边的卫士也不甘示弱道“李小六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左眼上的水粉也很好看啊,只是这黑色的水粉怕是挺贵的吧。”
被叫李小六的卫士讪讪说道“不是水粉,是昨天我那婆娘不知道怎滴买了个南瓜悬挂在大门上,我一时不察没躲过去,被南瓜砸到了眼睛。”
那叫张小六的卫士听得此句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话却没有反驳,反倒是叹了口气说道“李小六你行了吧,你可要知道你内人是我内人的亲妹妹。这姐妹两性格都差不多,我的眼伤和你的眼伤怎么来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编这种话来框我。”
闻听此言李小六也是叹了口气道“唉,虽然蜀地女子确实皆是性子火爆,但是似你我二人之妻室一般总是拳脚相向的却也不多见,只是不知道这姐妹两的性格是随了谁啊。”
突然在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呵斥“李小六,张小六执守期间怎可随意交谈!”
张小六和李小六闻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军士朝着二人怒目而视,只是由于顶着两个黑中泛紫的熊猫眼的缘故,不仅没有上位者的威严,反而显得有几分滑稽。
“岳丈大人息怒,只是岳丈大人这眼睛怎么了,谁敢欺负岳丈还请告知小婿,小婿定不饶他!”张小六,李小六都拱了拱手说道。
“混账,在执勤的时候不要叫我岳丈,要叫我校尉大人!”那中年军士忿忿道,接着降低了语调,小声说道“你们那岳母,昨天不知何故买了两个南瓜悬挂于大门上,我一时不察被两个南瓜砸到了眼睛。”
张李二位小六闻言对视了一眼,互相稍微点了点头,终是明白自己内室的性格从何而来,不由的都露出一丝苦笑。
旁边听得三人对话的陈苟终是没忍住,不由得轻笑出声。那熊猫眼的校尉只当陈苟是哪个卫士的子侄,此时听到笑声不由得面上一红,遂迅速转黑准备警告一下这个孩子不要将此间对话传出去。所以黑着脸道“你是哪家小孩,没事上城墙来干什么?”
陈苟也自知这一声轻笑有些失礼,遂恭敬的说道“我是汉国使团的副使,汉国犬子爵陈苟。此番上城墙,实在是因为蜀国的朝天子山巍峨雄奇,让我难以忘怀。忍不住再来城墙上瞻望这天下第一奇山。无意间听到校尉对话,有失礼之处还望校尉海涵。”
听到陈苟这话,那校尉立马转变了脸色。大国使团副使可不是自己这小小的城墙校尉能够随意训斥的,于是尽量语气温和的说道“不知是副使前来,还以为是哪家卫士子侄,还望副使勿怪了。”
陈苟微笑道“哪里哪里,实是我失礼在先。放心,先前本使什么都没听见。”
这时旁边的张小六突然说道“副使大人,其实蜀中女子柔情似水,实不输楚地女子温婉。还望副使大人某要被我们方才说的话误导。”说罢朝着那校尉挤眉弄眼。
那校尉闻听张小六此言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大点其头说道“副使大人,这话确实是真的。天下皆知我蜀中女子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对了我家中还有一女待嫁闺中,性情柔和,见皆犹怜。不知这位副使大人是否婚配?”
陈苟看着眼前正好凑成两副熊猫眼的三人,将目光转向远处的朝天子山说道“朝天子真乃天下第一山也。”
此时正有云雾环绕着朝天子山,高山环云,更觉出尘。随着阳光的洒落,环绕山间的白云被晕染上金边,像是只有在神话中才会出现的祥云,而被祥云围绕的朝天子山更显得庄严圣穆,与传说中的神山别无二致。
被此时宛如神山的朝天子震撼的不仅只有身处绵城的陈苟,还有此时身在朝天子山下的一位衣着打扮像是富家翁的雄壮老者。
“每每看到此山,都觉得豪气顿生啊。”那老者望着朝天子山说道。右手边牵着的黄马也是打了两个响鼻,似乎是在回应老者的话。
“是啊。不说老将军,我每每看到此山亦是顿生明悟,常有所得。”在那富家翁打扮的老者身前,一位面貌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男子缓缓答道。这人身着黑色布袍,袍上却又用染黑的锦丝绣着诸多毫无规律可循的圆点,那些圆点大小不一,星罗棋布,就像是有人甩在黑色布袍上的墨点。
若是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整件袍子好像纯黑并无异常。但是在此刻阳光的照耀下,黑布袍上的黑锦就得以凸显出来,像是将漫天繁星绣在黑袍上,透露着不可名状的神妙。
“既是如此,为何此番却要。。。”那富家翁打扮的老者轻轻叹道。接着将右手牵着的缰绳放开,缓缓的放在跨在腰间的宝刀刀柄上。那宝刀的刀鞘为纯银所制,鞘面上绣着狴犴纹路。而之前被老者所牵的黄马在老者松开缰绳以后也并未走开,只是不安的用马蹄轻刨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