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说书人(1 / 2)
大鸢朝,京州,太平城。
泰安二十年,天下大旱数月,而这个大鸢王朝的京畿之地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大人物们依旧夜夜笙歌,小老百姓的日子也依旧滋润,运河两岸的船只依旧络绎不绝,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灾祸都与自己无关。
太平城的南市住满了王公大臣,自然也就少不了各种勾栏瓦舍、青楼酒肆,这不,京城首屈一指的说书人——铁嘴老王,在回春苑里又开场了。
只见台上一桌,一椅,一扇,一醒木,一个活生生,响当当,老当益壮的铁嘴老王,台下众人相聚而坐,这其中不乏有京城的达官显贵和世家子弟。
一群小孩儿买不起座,在矮个孩子王的安排下站在戏台边上,而孩子王却大胆地爬上了柱子,坐在房梁上,别看他的相貌有些丑陋,瘦小的身子上顶了一个不配套的大脑袋,可正是这个灰头土脸的浑小子,却找到了这个不用花钱的,全场最佳的听书座位。
突然醒木一拍,全场的人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人敢胡乱说话。
只见铁嘴老王折扇一开,聚精会神地说道:“书接上回,定北王曹浣忽见大蟒有一骑脱离队伍迎面杀来,只见那人一丈有余,金甲绿袍,面如冠玉,阔口咧腮,豹头环眼,长须结成葫芦状,胯下红枣马,马鞍上藏有两把圆月弯刀,手提一杆丈八乌金点钢枪,大喝一声:呔,曹浣拿命来!”
一旁的乐师配上了乐,场面顿时生动了起来。
铁嘴老王俯身忽而俯身,忽而后仰,说道:“呀,曹浣大惊,赶忙问道:何人敢替本王拿下此将?
只听得一旁的玄甲骑兵将军章玄策说道:王爷,末将愿往!
曹浣听闻哈哈大笑,哇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玄策,何惧之有?
章玄策正准备策马迎敌,忽然从他后面蹿出一骑,大呼道:将军且罢,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末将服其劳!说罢,冲出军阵,直奔北蟒大将而去。
曹浣定睛一看,正是幽州骑兵都尉李铁牛!要说这李铁牛,那也是个勇冠三军的大将,面如黑炭,两眼红似朱砂,燕颔虎须,胯下千里追风马,手提一杆开山大斧枪,能有一百来斤。
大蟒骁将见一黑炭头杀来,赶忙问道:来将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哇呀呀呀呀呀呀,你爷爷李铁牛!
说时迟,那时快,两骑交战,黑面战白面,大斧砍大枪,两人一照面就是八十多个回合,杀了个马仰人翻!双马倒退,哒哒哒哒哒,吁。。。。。。大蟒骁将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心想道:想我云中虎自打出世以来,胯下马,掌中枪,未逢敌手,怎么这李铁牛这黑小子这么厉害?看来我不用点力气,今天还非败不可。
而此时李铁牛却不这么想:唉哟,这小白脸怎么这么厉害,要换作别人,在俺铁牛手上绝对撑不过二十个回合,扭了扭脖子,咔咔作响,抓紧了枪柄,大战北蟒云中虎!”
铁嘴老王折扇一收,边做动作边说道:“只见李铁牛使出绝招猛龙探海,一枪刺去,噗,挑下了云中虎的头盔!”随着铁嘴老王的一声“噗”,折扇向前刺去,谁知这口中用力过猛,假牙也喷出去一丈开外。
“诸位看看,这李铁牛就是猛啊,这一枪不仅把云中虎的盔子给挑了,顺道还把我的牙给挑了!”
全场大笑,随后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要说笑的最大声的那位,还得是孩子王——陈到,只见梁上的陈到从另一边的柱子上滑了下来,告别了众位玩伴,赶忙往外面跑。
陈到抬头一看,已快到了日落时分,拼了小命地向着宫门跑去,总算是赶在鸳鸯门校尉李敢当换防前进了宫。
陈到兴高采烈地跑着,还不忘回头装模作样地说了句:“谢了,下回请你喝酒!”
那个剑眉星目的校尉李敢当心知肚明这只是句陈到常说的屁话,但还是回了句:“要请得把我这帮兄弟一起请了,要不然那,下次可就不放你出去了!”
陈到从远处嚷道:“行,等我发了月俸就请你们!”
一转眼,陈到已消失不见。
太平城,皇宫,开来宫。
一对母子旁站着两个俊俏的宫女,一脸贵气的儿子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地,艰难地背诵着《诗经》,身上早已伤痕累累,那可真是:
一道疤痕一声娘,
一声娘来一颗糖。
吃完了糖继续忘,
新疤更比老疤强!
一旁的母亲看上去则是温婉动人,仪容端庄,神态娴雅,岁月仅在她的眼角留下了些许痕迹,一双如水的眼睛美得不可方物,仿佛会说话一样,而此时,她好像在说着: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用多说,又是四皇子曹鹕被学宫先生点名,而陈贵妃觉得面子上下不来,晚上回来又在给自个儿的儿子加课。
只听得曹鹕背诵道: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在水。。。。。。”
陈贵妃瞪大了眼睛,搓了搓手中的包浆藤条,问道:“在水什么?”
突然,灯灭了,一旁的宫女还以为是风吹的,赶紧将灯笼拿回房间。
黑暗中,陈到从树上蹿了下来,跑到了曹鹕的耳边小声又快速地说道:“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说罢,又躲到了花丛后面,原来,刚才的灯笼是被陈到用弹弓给打灭的。
等到宫女重新拿来了两盏新灯,曹鹕终于当着陈贵妃的面将这篇《蒹葭》背诵完毕。
陈贵妃收起了包浆藤条,满意地说道:“今天姑且先放过你,明天若是还被先生点名,看我怎么收拾你!”
曹鹕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陈贵妃收起了脾气继续说道:“话说这陈到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影?罢了,指不定又跑去哪里疯玩了!”
曹鹕说道:“表哥可能去御膳房学完厨,又去司天监找星魂老人看星星去了吧?”
陈贵妃走了过来,用手指抵在了曹鹕的脑袋上,说道:“你呀你,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你要是有你表哥陈到一半的记性,何至于此?”
谁知曹鹕反问道:“他天生过目不忘,年纪轻轻便拿了万象学宫的‘六经博士’和‘九通博士’,这‘六经博士’也就算了,能上朝的文官基本上都获得过这份殊荣,可这‘九通博士’便是些老学究穷尽一生也没能拿到,是我这个普通人能比的吗?”
陈贵妃骂道:“你还有理了?你怎么不跟你几个哥哥比比?你大哥曹鸬,早就已经领兵打仗多年,你二哥曹鹚、三哥曹鹈现在都在做官,为国效力了,就你这个不争气的,还隔三差五地被学宫先生点名字!”
曹鹕怒道:“哼,我要早生个几年,我也打仗去,大不了被大蟒蛮子一刀宰了,到时候再也不用背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再也没人打我了!”曹鹕说罢,哭着跑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