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净雉(1 / 2)
穿过大理寺的大堂向西走,经过库房、主簿行、承发房,再往里走是两排普通的牢房,牢房昏暗,臭气熏天,比猫还大的老鼠旁若无人的沿着墙根散着步,牢内的犯人伸出脚狠狠踹在硕鼠的身上,那畜生发出“吱——”的一声,一溜跑得没了影。
犯人抓着铁栅栏,脸挤在两条栅栏间露出狰狞滑稽的表情。
“这满目全非的大人,再往里走关的就不是人了,是魔鬼,是妖怪,是我们的战神高崇呀。”
犯人怪叫着说道。
另一个犯人几乎站不起身来,他也怪叫着道:“什么战神高崇,分明是天牢里的阶下囚,待到日出时分,就会变成天上的灰飞,地上的狗屎。”
随即在押的犯人们纷纷大笑起来。
“嘻嘻嘻。嘎嘎嘎。哈哈哈。”
乱作一团。
领路的牢头从抽出腰间的铁棍,咣咣砸在牢门上示意他们安静,犯人们紧握牢门的手避让不及被铁棍打的嗷嗷直叫,整个牢房内怪叫声替代了怪笑声,更加的刺耳难听。
穿过狭长的监押房,牢头拿出三把钥匙,噼里啪啦的打开三把厚重的大锁,天光下是一座小小的狱神庙,牢头对着狱神拜了三拜,就没再往里走,但他陪同的人可管不了那么多绕过来了狱神像继续往里走。
出了小小的狱神庙是处开阔地带,早春时节地面上笼罩着薄薄的雾霭,新生的太阳将柔和的光辉洒在上面,泛出一层金色的光,这片金光旖旎的深处有个硕大的铁笼子。
牢头扒着狱神庙的庙门偷望着,这个笼子关过的人极少,一千两百年的净雉在里面呆过,半年前那个无辜的罗格人也在里面呆过,现在那个笼子里关着的是他们尊敬的枢密院首座高崇大人,这个可怜的大人很快就要死了,至少文政院的大人是这样说的,自家的大人离开前也是这样说的。
陪同而来的人也是个大人物,不是个大人物也不敢开了这门,那大人怼着满身脓疮的脸,两只眼睛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整张脸上只有一张嘴殷红而又突兀,大人威胁说不开门放他进去,就让小人见不到太阳,小人想了想只能带大人进来,就算之后柳大人和殳禾大人怪罪,小人也多看了片刻的太阳。
牢头又对着狱神像拜了拜。
而另一边,雪螟穿过薄雾直直的走向广场中心的牢笼,那里吊着一个人,垂落的翅膀,满地的血。
雾很薄,他能看清高崇赤裸的上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旧的伤口已经泛黄结痂,新的伤口还翻卷着肉向着外面噗噗的渗着血珠,有的伤口却已经流脓生蛆,发出难闻的臭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高崇那张全天下最好看的脸上没有伤痕,甚至因为失去了血色变得更加苍白动人。
“……高崇……”
这个名字今日变得格外难以说出口,雪螟憋了许久才从嘴里吐出。
被揍的腌咸菜般的高崇听到有人在喊他,勉强抬起脑袋,半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那张满是脓疮的脸,如同堆砌着数十只大肉虫的脸,他的嘴角向上撇着,露出一个笑容来。
隔着铁笼子,雪螟凝视着眼前的人,这个老熟人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每一个毛孔都无比熟悉,就连小时候偷偷在璠珠的被褥上撒尿的样子他都记得,但无论对这个人再怎么熟悉,也无法将其和净雉联系到一起去。
“你怎么会是净雉的孩子呢,她那样的普通,豆芽菜一样的身材,小眼睛、小鼻子,却生了张大嘴,而你高鼻梁,大眼睛,棱角分明,身材高挑健美,你和她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
雪螟频频摇头,连连叹气。一阵风吹来了层薄雾,轻纱般从二人之间飘过,就这层雾霭朦胧了雪螟的眼睛,恍惚间那只被囚禁在笼中的鸟儿悲鸣一声,羽毛想被开水烫了般纷纷落下,随着掉落的羽毛,肉也大块大块的从骨架上脱落,掉在地上宛如一块块活着的青蛙,蹦跳着,抽搐着,接着以极快的速度腐烂,化成一滩滩黄色的水,铁索吊着的男人也不再是男人,分明是个瘦小的女人,浑身没有一丝遮挡的衣物,赤条条的吊在半空,像是一块风干的腊肉。
雪螟揉了揉眼睛,女人的形象更加清晰,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枯草般的头发,消瘦的脸庞,瘦弱干瘪的身躯,樱桃般鲜嫩的乳粒,还有那双永不熄灭的眼睛。
“净雉……”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那个叫做净雉的女人对着雪螟吐了口痰,大声辱骂着。
“做鬼……我们天人做不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