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黄泉归途(2 / 2)
步宴歌面对皇帝突然转向自己的矛头倒是未见慌张,他笑嘻嘻地说道:“这种事对于罗格族或者天人来说是个大工程,可若是冥府的人来做那就简单得很。不但如此,还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想来洪流城中的罗格老贵族们必察觉不到分毫。”这番颜色,好似沾沾自喜,他这求夸奖模样竟没有丝毫隐藏。
沧梦听其这般回答,倒是颇感意外,他又瞧了眼尸堆:“尚缺一味阵眼。”
那步宴歌听罢,收起了平日里温柔到令人作呕的笑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摆出副低眉下贱的样子来:“老大,这事您若允了,我便令日夜游神将这艘船沉了。”
昏黄的烛火映着沧梦的脸忽明忽暗,他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跪伏的青年男子,可谓剑眉星目,面若桃花,但这张脸上无论挂着何种表情都让人极其难受,隔着这层皮囊,竟看不出他的丝毫真实想法,也无法了解他行为是出于何种目的,无论是先前的为他族选妃,还是此时的私设阵法,都与冥府的利益相违背。
沧梦思索着关于步宴歌茫茫多的传闻,忽记起曾经桑秋和自己提起,三百年前她独自前往无想峰跪求他和师兄放冥府众人一条生路的主意也是这步宴歌所出,沧梦只感到一阵恶寒,他嫌弃的将头扭开,不再看他的脸。
“这个阵法,还缺一极阴体质的女子为引,之后黄泉海的大阵就将慢慢溃散,这个时间会持续千年万年这么长。”沧梦虽不再瞧他,但还自顾自地说着,“之后,被封印在黄泉海底的那个人,有可能会逃出来,这对你们冥府来说并非好事,这点你应再清楚不过。”
步宴歌跪在地上,挑着眼睛偷瞄着皇帝,大声应和着:“老大英明神武,自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我即可就去办。”
当天下午,牛头马面就在城中张贴了布告:
今日午时,有一艘船只在码头靠岸,经调查这船是罗格族一艘废弃商船,因看守黄泉海西部入海口的人员工作疏漏导致漂流至此,船内没有生物气息和其他重要物件,考虑到继续停泊码头,有碍后续的生活生产,则定于今夜子时沉入黄泉海中。特此公告。
是夜子时,繁星微弱的光辉洒满了整个大地,也为沉醉在自家温泉中的步宴歌镀上了层银光。庭院内修葺的颇为雅致,池边铺满了白色的细沙,造了一处别致的枯山水。几株杏花树在微凉的春风中轻摇风姿,风携着花瓣落入温暖的泉水中,荡起些许涟漪。
在那花瓣飘落之处,一女子破水而出,她曼妙的身姿在星光与水波的映衬下更是美丽动人。女子循着水波向步宴歌凑了过去,娇柔柔地说道:“少爷,今儿您为陛下办事辛苦了。”
步宴歌整个脸被水汽熏得微红,他依旧闭着眼,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说道:“你喜叫我少爷,想那雪姬曾爱唤我主人。”
女子嘟着嘴儿揽住他的臂膀:“还想那雪姬做甚,我自是比她好上百倍千倍。”
听闻少女的娇嗔,他张开繁星似的眼眸,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你最好,你最好,小丫头片子!”他周身俯上,浩浩星空下微微杏花雨,留下点点水纹处处情。
这间深宅大院里,沿着巷道觅往深处,极幽处一扇深紫色的铜门锁着汪清水,朵朵冰晶般的莲花在此间绽放,而在这簇妖艳的莲花间,一身白衣的雪姬跪在其中,虔诚的双手合十仰望上方,可细细瞧了,这女子早已失去了生气,冰晶状的长枪贯穿了她的肉体,枪头从百会穴刺出直指穹顶,在她的身下一面阵法缓缓转动着。
那艘船也在子时被准点沉入了黄泉海中,船身刚刚全部没入水中,就被四面而来的厉鬼撕得粉碎,而仓内的四十九具尸体沉沉下坠,厉鬼怨灵们围着下坠的尸身发出凄厉的嚎哭,直至坠入厉鬼们也无法企及的更深层的地狱中。黄泉海的深处,静默的永恒孤寂中,坠入的四十九具尸体发着微弱的光,在深海的漆黑中,却如夜空里微弱的星光,他们结成了微妙的阵型,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旋转着,这阵法正和雪姬身下的相同。女子为引,他们为阵,以这极为缓慢的速度逐渐侵蚀着黄泉海亘古不变的守护大阵。
在这之下不知几万米深的海中,一根上下不知几何的立柱上,心泽正被八条锁链牢牢捆缚其上,他微垂着眼睑,整个人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胸口处被追魂锁贯穿得伤口并未愈合,带着浓厚怨气的黄泉海水日复一日的浸染着他的伤口,这些沉淀了千万年的怨气就这样从胸口涌入周身,他的每一寸骨血都遭受着怨气的侵袭,这是种痛不欲生,形神俱灭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