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棠花(1 / 2)
两天后的深夜,那是个没有星星的晚上,没有风也没有虫鸣。柔软的触感抚在将死的心泽身上,吹着暖融融的气,带着甜甜的香,少女柔嫩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心泽,醒醒。”
先前的殴打让他断了三根肋骨,而吊在树上的两天,双臂也已脱臼,心泽张开干裂的嘴:“阿……冶……”
少女将脸贴在他的脸上,不由抽泣起来:“是我,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救你出去。”
少女从腰间抽出匕首,她站着椅子上,奋力踮起脚尖,割开捆缚着心泽的绳索,随后她将半残的男人拖到挖了两晚的狗洞处,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回去后,和我哥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心泽喘着气,艰难地说道:“和我一起……走……”他想紧紧抓住少女的手,可脱臼的双臂无法动弹
阿冶奋力将心泽塞入狗洞,最后抚摸着他的额头:“我不会走了,我不想再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颠沛流离的生活了,但我会永远记着你的好。”
这是阿冶对心泽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就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她发梢的海棠花红的滴出血来,在这深黑的天穹下扎进心泽的心里,而这深黑的夜色却充斥了他整个眼眸,冰冷的将其包裹。
心泽挣扎着爬出县丞家,他跌跌撞撞向家走去,巨大的失落感更加促进了他肉体的创伤,折断的肋骨刺进了内脏,整个胸腔撕裂的疼痛,鲜血从嘴里不住地往外冒,脱臼的双臂在身侧晃晃悠悠,他整个人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大脑逐渐开始变得空白,双眼也愈发模糊,伴随着剧烈地咳嗽,竟生生咳出个带血的肉团来,他双腿也渐渐失去了力气,一头栽了下去。
“你啊,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一双大手接住了他,来人正是图南。
“对……不起……我没劝回阿冶。”他在图南背上嘟囔着,图南并未说话,只是默默将他背回了家。
之后的一个月里,图南经常请各种大夫、郎中来给他治病,但那些人都是自信满满都进来,又摇着头离开了,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也都拿来给心泽买药,哪怕心泽再怎么劝他别白费力气也没用。但比起自己日渐虚弱,心泽更不愿看到图南时常拖着不轻不重的伤回来,然后坐在桌边直叹气,他们都知道阿冶是铁了心不愿再见。
心泽日渐消瘦,眼神早已浑浊不堪,他张开嘴用嗓子眼里最后点力气说道:“图南,这些日子谢谢你。”
“谢我什么,明明是我把你害成这样。当年我还怀疑你,如今发现不是东西的是我妹妹。”图南闻声坐在床沿上,“别说话了,你一定会好的。”
“别安慰我了,你早就知道那几个大汉对我下的是杀手,我的肚肠、肝脏都早已搅成一团。”心泽闭上眼睛,他的脸上很是平静,“要不是你每天给我喂食汤药吊着口气,我早就死了。”
图南紧紧握着他的手,双眼凝视着他的面容,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以后不管那个不肖的妹妹了,等你好了,我们就离开途川,去大漠,去北国,去王都千连城。好不好!”
“……好……”
那声回答在空荡荡的屋里飘荡了很久,图南一直握着他的手,从白天到黑夜,从温热到冰凉。之后图南默默在屋边给他挖了坟,树了个没有名字的碑,接着翻出藏了多年的酒,坐在坟前一口接着一口的喝,又从黑夜喝到白天,直到喝完最后一口酒,图南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将酒坛子砸碎在心泽的坟前。
他收拾了简单的行囊,推到了房屋,踏上了北上的路。
“是的。我死了。”心泽的灵魂飘荡在半空中,他昨夜就这样迷迷糊糊地飘在空中,看着图南给自己修葺土坟,又看着图南背起行囊远走,他想追上去,却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了自己,他瞭望四周,一个巨大的罩子将他笼罩在途川地界内,他无法冲破这层屏障,只能眼看着图南消失在北方的重峦叠嶂之中,这一路山高水长,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许永远不会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