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火攻(1 / 1)
越州城,这座东南名都,自乾宁三年以来,不过七年功夫,算来这已经是第三次遭到围攻,而且碰巧的是这三次围攻的进攻一方都是来自浙西,主力也是由孙儒降兵组成的武勇都,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主人由钱缪变成了吕方,说来也算是许再思与这越州城有缘吧。
赵引弓站在城楼上,眉头紧锁,在城东的鉴湖边,百余名敌军正驱赶着民夫挑运土石,修建一座土垒,不远处的湖面上,停泊这数十艘大小船只,在夕阳的光线下,依稀可以看清楚桅杆上飘扬的红边白底的大旗,赵引弓明白,这些便是随武勇都东侵军南下的湖州水师。那些船只不远处正好有一个小湖湾,水深浪浅,是一个停泊的好所在。那土垒正处于湖湾的出口处,显然为保护停泊的战船所建。
“主公,石城山一战,我这栋水师尽没,彼水上已无抗手,若让其再将那土垒建成,湖州水师战船便可放心停泊,那时吕方便可沿着水路运粮接济武勇都,以为长久之计,形势对我军便大大不利呀。”说话的却是赵引弓的部将吴过,攻取越州之役,他立功颇多,如今已经是明州亲兵左衙指挥使,极得赵引弓信重。
赵引弓点了点头,吴过方才的话已经说出了他的心声,本来他阵前退兵,让方永珍和许再思二虎相争,自己却夺取了越州城,本以为武勇都就算胜了,也是无根的浮萍,进退失据,见坚城南下,便会如黄巢、秦宗权那等流贼一般,去衢州、括州等防卫薄弱之处。他却没想到许再思竟然委质与吕方,自称为臣,求取援兵军粮,继续进攻越州。更让他料想不到的是,吕方竟然有这等胆魄胸怀,接受了不久前刚刚叛变了钱缪的许再思,一面派遣船只运送军粮给武勇都,一面遣使者前往广陵,上书杨行密,请求委任许再思为越州刺史。如此一来,许再思军势大振,在吕方派来的水师的支援下,以主力直逼越州城下,越州的属县看到风向不对,也纷纷投靠了武勇都。赵引弓虽然取了越州城,倒好似反被许再思困在城中了。
赵引弓看了好一会儿,好似有些厌倦了,转过头来问道:“那依你看当如何是好呢?”
吴过满脸兴奋,上前一步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贼子新至,立足未闻,看这进度,夜里那土垒定然完不成,夜里那些船只定然要到湾中停靠,那时我们选精兵出城偷袭,放一把火将那些船只尽数烧掉,也好挫挫他们的士气。”
“也只有这般了,可惜水军战士已经大半丧在了石城山了,便是还有战船也无济于事了。”
已经是三更时分,越州城的水门已经无声的打开了,在暗淡的星光下,十余条小渔船滑了出来,接着两侧更伸出六七条快桨,划了起来,随着快桨的滑动,船速渐渐快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到了那湖湾的外面,领头的吴过伸出手来探了探风向,发现正好风是向湖湾那边吹去,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恶狠狠的下令道:“起帆,快快划桨,一同冲进那湖湾去,等会儿听我的号令,一同点火,今夜老子要把那些湖州贼全部送去喂鱼。”
水手们赶紧升帆,此时没有月光,为了怕敌军发现了,事先有了提防,船上只用了几个蒙了红布的灯笼,从岸上看过去倒好似夜里捕捉鱼虾用的诱火。可在这般昏暗的灯光下,想要在这摇摇晃晃的小船上完成升帆这等复杂的行动,倒是麻烦的很,急得吴过不住低声喝骂,灯光透过红布,照在众人的脸上,仿佛都一个个血人一般。
随同的小船纷纷也升起帆来,吴过来到船尾,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栓在船尾的小艇,这可是船上七八人的性命所在,船上已经装满了浸透了清油的干柴,等会一近湖湾,便干柴点着了,好将敌船烧着,水手们便要由这条小艇逃命。
水手们随着低沉的号子声,一同划桨,加之船帆借来的风力,船速越来越快了,不一会儿,最前面那艘船离湖湾口不过二十余丈了,以现在如同奔马一般的船速,这也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了,站在船首的吴过已经可以听到土垒上的武勇都哨兵发出的报警号角声了,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敌方将领此时脸上的惊慌失措。“已经来不及了。”他喃喃自语道,在昏暗的星光下,他已经可以看到湖湾内停泊的湖州水师战船巨大的轮廓。
“点火!”吴过大声吼道,随着他的命令,两名准备已久的亲兵将灯笼扔到舱内的堆的满满油柴上,接着捅破了灯笼。灯笼内跌落的烛火很快就点着了糊灯笼用的纸张,接着火舌舔在浸透了清油的干柴上,火焰一下子腾了起来。借着火光,吴过已经可以看见湖湾的岸边,停满了一条条湖州水师战船,站在岸边土垒上的哨兵一面射出零星的箭矢,一面发出呼救的喊声。
“吴头儿,快上艇吧,船进了湖湾,想要出去就麻烦了。“身后的士卒禀告道。
吴过转过身来,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自己不能亲眼目睹敌军水师葬身在火海中的美妙情景。船上的水手们已经差不多都下小艇了,船舵已经别死了,反正对方船只靠的那么密,只要方向差不多对了,决计不会撞不中的。吴过走到船尾,亲兵站在小艇上,右手提着佩刀,准备待吴过上艇便斩断绳索。吴过正准备转过身最后看一眼那些敌军战船,突然他感觉到脚下的船身一阵剧烈的震荡,接着便觉得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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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黑色的铁索扫过船面,几乎将甲板上的所有物件尽数掠入水中,吴过便是这些“物件”中的一个,一直碰到桅杆,船只巨大的冲力使得桅杆发出咯吱咯吱的断裂声,终于,船身打横过来,被铁索给拦住了。原来武勇都虽然没有将那土垒修建完毕,可为了防止敌军偷袭,便在那湖湾入口处拉了一条铁索。那天夜里星光暗淡,明州军的偷袭部队根本没有发现一条铁索,于是那些飞速的火攻船大半都撞到那三条铁索上。吴过被飞速掠过铁索几乎拦腰截断,在逃生小艇上的水手们亲眼看到他们的吴头儿被撕成了两段,可是其他船只就没有他们这么幸运了,后面许多船只的水手都在甲板上,排队到后面的小艇,混乱之间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前面的船只突然打横过来了,便看到一条铁索沿着甲板扫了过来,飞速掠过的铁索将阻拦在他们道路上的一切物件斩断,无论是腿骨、脖子、还是木板。鲜血立刻喷射出来,可很快就被火焰灼干,落入冰冷的湖水中的士卒也很快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够逃生。
终于,在一艘又一艘火攻船的撞击下,那铁索终于随着一声脆响,断为两截,落入湖水中,两艘火攻船冲进了湖湾中,撞在一艘湖州水师的战船上,立刻便烧了起来。
周安国躺在帐中,鼾声如雷,脱得赤*条条的一身黑肉下面还压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那日接到吕方的结交武勇都中下级将吏的密令后,他便去了忌讳,将水师军务尽数委给了副将,自己整日里和许再思麾下的将吏推杯换盏,喝五邀六,过的好不快活,那些武勇都将吏一来见他水战着实有些本事,又要在吕方手下做事,对其也是曲意奉承。这周安国虽然言谈鄙俗,可也有一番好处,那便是下的了身段,拉的下脸,几杯黄汤狗肉下了肚子,便全无架子了,与军中汉子倒是脾胃相投。这下一边曲意接纳,一边小心讨好,这些日子,周安国倒着实在武勇都军中结交了不少酒肉朋友。
昨日到了城下,负责修建土垒的那个武勇都校尉弄来五六只鸡,七八尾鱼,整治干净了,便请了周安国和几名湖州水师将吏,一同吃喝了半宿,待到周安国喝了七八分醉意时,还弄了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女人送到他帐中,说是给周统领暖被窝的,结果待到报信的副将冲进帐中,只见帐中满是酒气,统领睡的如同死猪一般,怎么喊也弄不醒,没奈何只得从帐外的水缸弄来一盆冷水,尽数浇在他的身上。
“哎呀。”周安国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还没醒过神来,便看到一人一把将他抓了起来,大声吼道:“统领,越州守军出城夜袭,火攻湾中我军战船。”
“什么?”周安国身上残存的三四分酒意顿时不翼而飞,这几日他虽然将军务尽数交给了副将管理,可水师停泊所在还是他选定的,船只停的如此紧密,一旦遭到火攻,其后果可想而知。想到这里,他眼前立刻浮现出了吕方那喜怒难测的面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有多少敌船?损失了多少?”周安国随手从一旁的榻上拿起一件袍服裹在身上,一面往帐外冲去。
“统领莫急。”副将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你身上穿的是女服。”
周安国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仓促间竟然披了件女袍在身上,赶紧脱下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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