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三戏更论义气事(1 / 2)
这下羞得这位耳朵根血也似,急匆匆走上前来,怒道:“哪里来的泼才,竟在这文华荟萃之地撒野?”丈着本土本乡地头蛇优势,就要明着压服这外来鸟人。
胡大海面色一整,冷道:“文华荟萃?尔等也敢称文华?正人君子会在这盛会里公然取笑未出阁的女子,还有什文华可言!”
那男子应是个读书人,听得此话面红耳赤。却是有个帮腔的伙伴跳出来强要回护,讥笑道:“其他且慢再提,既知盛会,说不得要拿出点本事来才好,没听过兰溪会比身高长短为胜的。既然我等无甚文华,莫非兄台文采斐然,目无余子?”
胡大海知道这是坑,这拨鸟人早早预定了好些物事,就是要拿出来显摆一番。如不接话,则有理也无理。心道抄袭大法再搞几次,可就要露底了,这方天地除了些晚唐宋明清的文章还能抄,之前史上名篇都出现了。
看到妹子也满怀期待,心想抄死当睡着,不管了,先吓退群小再说。高喝一声,吟道:“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诸位可有教我?”
抄完,一圈人脸憋的通红,却有搜刮不出应景的诗词回骂。这个调调一起来,就得按规矩办事,你不行,就得认栽,被骂了还不能村话回敬,有本事拿出你的本事来。可除了吸引妇人的作品倒是有,但都是早早绞尽脑汁做好的,放这里不应景那。
几人没奈何,上前致歉后逃得飞快。
解了女子围,胡大这厮就势留下来,朝女子笑道:“这回可算没得罪你罢。何不让在下做东,寻个山高林深处喝上一杯金兰酒,你我两个高人,正好站的高处,且去摸摸天地广宇,探探星辰渺远。”
女子白眼一翻,心头嗔骂一声“好个牛皮也是贼胚。”那边厢鸦头拍手笑着帮腔啐道:“你这哥哥好个没得脸皮,我家小娘何等没得人要,才跟你去那羞人处干甚!”
胡大海哈哈大笑,朝鸦头挤眉弄眼道:“嘿嘿,自家娘子,哪里去不得?你小小女子,到时跟着你家娘子来咱家,可得好好吊起来打。”
这话说的女子红如秋霞,恼怒道:“你这厮一而再,再而三污言秽语,莫非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胡大海忙道:“这不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某欢喜得脱口而出,全是一片真心,哪来的污言秽语。娘子莫得说些生分的言语,让俺这心里作痛。”
这厮说得兴起,“娘子”前那个“小”都不见,直让人感慨胡家专出混账名不虚传。
那女子本来觉得这厮轻薄,自家理应值当发怒,可心底却无怪罪,反倒有几分爽利。何其怪哉!
她也就是脸上作色,又有鸦头帮腔,吵嘴也似跟胡大海乱说一通。时近午时,万物蒸腾,这日头下也站不得人,胡大海适可而止,要引着女子去哪庐舍避荫。
女子半推半就随着胡大虫做了个偏僻清净点的角落,这才开始正式见礼。这妇人看到坐在对面的胡大海,直如做梦一般,心道自己吃了熊胆不成,竟稀里糊涂跟着认识不到半个时辰的贼厮同座,二十年好胆今儿一日用尽。
胡大海虽知女子名姓花号,坐定微笑探问道:“我与娘子相见恨晚,正是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说头,还未敢知娘子高姓?”
女子无奈嗔道:“奈何尊兄皮厚嘴滑,奴家宁可白发如新。以免受那池鱼之殃,哪天无辜被打成猪头风。”想到这厮被人堵门暴打成猪头,心里欢快不已,淹口笑道,“奴家姓杨,贱名不足辱尊耳,不说也罢。”
胡大海乱笑道:“娘子大名,其实为兄已知,还望莫怪。正要惊为天人,怎的就听得那些没油盐的言语,竟要深藏闺中?何其不公。”看到女子作色挥拳要打,忙道,“妙真妙真,大道之音,何其贵气名儿。可不要打,俺娘可指着这副皮囊好骗婚。”
杨妙真被这厮时疯时癫作怪,气的够呛,心里却是从没有的松快。
自打十五六岁始,被些个笸箩货捧到天上、陷到泥里几番,总是活在闲言碎语和唉声叹气中,直要觉得都是自家有罪,总有个灰暗心结紧锢,叫人动弹不得,烦闷欲死。
随着年齿日增,这无形的压力摧折身心,心神皆疲。她不知礼教吃人、积毁销骨的故事,但身在局中,日日煎熬,直觉得世道如地狱,总要她受那无尽的罪过。
今日碰到这讨账鬼,倒有阵春风吹入心门。直觉得地狱上空伸下来一根细绳,要把自己拉出无边苦海。也不见怪这厮胡言乱语,反而蒙头豁出去跟他瞎掰打闹。
胡大海见杨娘子是个率真的,实没得那些三从四德熏出的暮气,并不真怪罪,更是欢喜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