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远走·十六(1 / 1)
一回宿舍,我发现肖云杰正跟韩巍双排游戏呢,刘立明估计还在忙活辩论队的事情,不在宿舍。
“小云姐,你从哪找到的这个城隍庙啊……那里现在都搞成纪念堂了,估计没活动都不对外开放,你让我咋进去写研究报告啊?”我从背后踢了一脚肖云杰的椅子。
结果他连头都没回,大喊一声:“卧槽!巍哥牛逼!救我狗命!”
估计这一局游戏已经结束了。韩巍游戏打得好,在一宿舍争当爸爸的氛围中,只有在他带我们上分的时候会毋庸置疑地获得“巍哥”的称呼。
“我跟小云姐说的,你们研究民俗不是应该就是去这种已经废弃的地方吗?感觉北山的那个都快成外地人一条街了,那有啥可研究的?”韩巍和刘立明是生物科技专业的,两个毕业即失业的专业拼成了我们一个文理混杂的宿舍。
“忘了你是本地人了……对了巍哥,既然你是本地人,那c市有没有‘城隍娘娘’这个说法?给我讲讲呗。”
“城隍娘娘……你是说城隍夫人吧?我是北山的,北山叫她城隍夫人,c县的才管她叫城隍娘娘。我第一次听说城隍夫人的故事,是在五六岁的时候。”
韩巍把手机反面扣着,开始回忆起他记忆中的城隍娘娘。肖云杰也把耳机摘了,跟我一起静静地听着,虽然他平时咋咋唬唬的,但作为民俗学的学生,听故事的基本八卦素养还是有的。
“那时我一直高烧不退,医院里打了退烧针也不见好,我家人就带我去城隍庙——当然是现在北山的那个——是专程去拜城隍夫人的。平时去拜城隍都是从正门进,可以在主殿里绕一圈嘛,但是那天我们是从侧面的角门进去的,角门进去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城隍夫人,她两边各站着一个小孩子。
“我自己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况了,但是我爸妈后来跟我说,我刚迈过角门就不愿意往里走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扒拉着门框,他们一看见这个情景更觉得我当时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又请了庙里的道士一起把我给架进去,一到了城隍夫人的面前,我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哭,最后哭晕了过去。
“道士后来告诉我爸妈,说我身上不干净的东西已经被城隍夫人给驱走了,果然回家以后我就退了烧。
“不过嘛,感冒这种自限性疾病,突然好了也不奇怪啊,你们专业课上会讲这种‘中邪’的例子吗?”韩巍拿手往下巴上一支,要是放在走近科学里,他高低得是一个专家吧?
看肖云杰还在接收“城隍夫人”的概念,我就接过了话题:“当然讲,中邪就是魂魄离体,你险些就要变成一个灵魂残缺的人了!”
韩巍面露看傻子的表情。
“那为啥专门去拜城隍夫人?不拜城隍吗?”肖云杰回过味来,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因为——后来我爸妈是这么跟我说的啊。因为城隍只管审案,大概相当于县官吧,城隍夫人才管这些女人和孩子的事情。”
“哦~那为什么到了c县就叫城隍娘娘了?”我点头应下,看来北山的城隍夫人实际上与城隍是同一个神格,只不过在民俗流传中被拆分成了两部分。
“那是因为c县才是城隍娘娘的出身地。”
“这怎么说?城隍娘娘是真人?”
“具体的我也只是听家里老人说过,好像是清朝什么时候的c县县令的女儿,在拜了城隍以后,第二天就被城隍娶走了。可能意思是她拜了城隍以后第二天突发疾病死了,总之人们认为她变成了城隍的老婆,所以给她塑了肉身像,从此就有了拜城隍娘子的习俗,后来传着传着变成了今天的城隍娘娘。”
肉身像这东西我还只在文献里见过,往往只有坐化而肉身不腐的僧道才会被制成肉身塑像,有些保存得不好的肉身像还会在破损处见到里面的骸骨。
看来c县的城隍娘娘来源远比北山的城隍夫人要真实得多。难道说我刚才看见的那尊城隍娘娘塑像,就是韩巍所说的县令女儿的肉身像……那她脸上期待的笑容,究竟是她生前的表情,还是塑像者附会所加?
听到这里,我和肖云杰都大气不敢出。我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缕冷风吹来,说故事的韩巍、听故事的我和肖云杰齐齐打了个寒战。
回头时却见到刘立明哈着气跺着脚,冲我们喊:“外面降温了,冻死我了,你们在哪干嘛呢?”
我长舒了一口气出来,心里却觉得c县的城隍庙想来比北山的更值得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