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算机心牛童马走 栖荒冢口授心传（五）（1 / 2）

许东阳放开袁桐之后，便转身朝孟家方向走去。一路之上，莫名其妙的总觉得身后似是有异，但回头看了两三次，却又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直到看看快要到了孟家，再一次回过头来时，猛然见巷子边站着一个人，那人身材瘦削，穿着青色布袍，负了双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东阳吃了一惊，脑子里一时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柳先生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我打袁桐的事他全都看见了？莫非是他一直在身后跟着我？若是如此，为什么他始终不曾出言喝止？

思索了半晌，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躬身行了个礼，道：“先生，您……您如何在这里？”

柳先生微微一笑，道：“说来听听，这报仇的滋味，可是让人胸怀舒展，十分受用吗？”

许东阳见他如此说，知道刚才的一场好戏，势必全都被柳先生看在眼里，只好喏喏道：“先生，东阳知错了。”

柳先生道：“哦？你说你错了？你错从何来啊？我怎么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许东阳一愣，看了柳先生一眼，见他神色颇为郑重，倒不似在取笑自己，犹疑道：“先生的意思是……”

柳先生道：“所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君子有敬人之诚心，容人之雅量，恕人之厚德，这固然是好事，但却并非仅是如此。大丈夫生于世间，须得志气风发，快意恩仇，此般逆来顺受，任人宰割，又岂是英雄豪杰的行径。”

许东阳听得似懂非懂，道：“先生不怪我？”

柳先生微微点头，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恩怨分明，张驰有度，胆大心细，知晓分寸，不错不错。东阳，我看你性情坚忍，心中有物能容，气量和智计皆有颇可称道之处，应该是块可造之材。先生问你一句，你难道就当真愿意一直像这般寄人篱下，受人欺侮么？”

见他仍是一脸茫然之色，又道：“这样讲罢。若你不甘心此生沦落于乡间市井，想有朝一日挣脱这尘世囚笼，扬眉吐气，纵横天地，游侠世间，不再受世间宵小羁绊，那么你可于今夜三更前后，至村东坟地的深处来寻我，我或可助你一臂之力。当然了，这晚上的村边可是黑得很，听人说好似还不大太平呐，你便是不来，我也一般理会得。不过无论你来与不来，切记此事绝不可与他人说起，如何？”

柳先生说罢，用手轻轻拍了拍许东阳肩膀，转身飘然而去。

许东阳目送柳先生离去，怔怔呆立了半晌，方才慢慢踱回孟家。

当晚，许东阳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耳边响着柳先生的一番话语，不由皱起眉头，心下颇有几分犹豫。

这乡间孩童，多是听着许多传奇话本长大的，什么侠客剑仙，将军乱臣，都是那些话本的主角，脑子里不知装了有多少故事，平常里也做个角戏，你演大侠我扮仙子的耍耍。可想想柳先生向来是一副落魄文人的模样，平日里除了教书写字，连学堂都极少离开，和那些话本传说中里所讲的盖世豪侠抑或剑仙刀客形象大相径庭。故而无论如何想不到，今天柳先生竟突然说起行侠世间的话来，不由不让人觉得诧异非常，不名所以，着实难以揣度。

又想到，我原本就没有见过爹娘，一直活到九岁，连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是否还有亲人活在世间。我本就身世低微，寄人篱下，时不时还要被袁桐那些人欺侮，与其这样窝窝囊囊地活着，有时候想想倒还不如早些死了的好，也免得现世遭罪，永无出头之日。现今既然柳先生有这般说辞，管他是真是假，却总强过我一天天在这里混吃等死。况且我一介孩童，柳先生骗我何来？是以说甚么今夜也要去看上一回，且听听柳先生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