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滟雪轻倾掬花容(三)(1 / 2)
覃芜穿越来的第三天,莫名觉得这古代还是挺不错的,不用她小小年纪赚钱养家,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人伺候着,风景宜人,空气新鲜……
她一时有些不想回去了。
可是没过几天……
她便开始哭天喊地了,因为实在太无聊了!
要电脑?没有,要空调?没有,要冰激凌?没有,要手机?还是没有!
于是……她开始想着法儿的要穿回去。
第一招——跳河。
某日晌午,覃芜一见没人跟着她,独自出了聆风小筑,见到一湖,便闭着眼,跳了下去,可刚跳下去,因为太冷了,她现在借居的这个身体很是柔弱,实在受不住,最后只得乖乖的爬上了岸,然后……当晚就感染了风寒了!
第一招ko!
第二招——坠墙。
还是某个风和日丽的晌午,覃芜从树上攀着爬上了某个屋顶,心里想着要以蝴蝶飞向大地的优美动作坠落,可站到屋顶上后,她退缩了,因为太高了,要说在21世纪,再高也不怕,因为有威压啊!可现在……她觉得如果没穿回去,倘若摔成了残废,受苦的不还是她么!于是她啰嗦着双腿,又乖乖的爬了下来,哪知一个没注意,从树上掉了下来,崴到了脚!摔了个……狗啃泥!
第二招ko!
第三招——绕树。
依旧是某日晌午,覃芜忽然想起西游记里孙悟空对着树转了几圈,然后出现隐藏山庄的那一幕,于是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翻了几句咒语,脑门上贴了一条红纸,对着院子里的冬青树一瘸一拐的转着圈,转着,转着,后来倒好,她人没穿回去,倒把自己给累的半死,晕的半死,好几天看着身边走动的人都是打转的!
第三招ko!
仅仅四五天,她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实在没法,在她穿来的第七天,她终于接受了现实,认了命,并且开始认真的了解起属于这个时代的事情,或者说秘辛。
就这样,弹指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除夕前夕。
寒冬腊月,岁暮天寒。
这几日,整晚整晚的落着雪,望眼而去,逶迤的亭台楼阁,偏隅而筑的湖光水榭上,萦雪迢迢,银装皑皑,入眼的是无尽的萧瑟。
寅时三刻,覃芜便醒了,夜不能寐,在拔步床上一阵的辗转反侧后,她终于掀开了素青雪里的帷帐,下了塌。
屋内正中央立着一鼎高高的三底炭火炉,赤火轻拨,燃起一阵阵的暖焰,她似是没怎么觉着冷,只着着单薄的一身,便兀自走向窗棂处,一手支起了木格窗。
刚一开窗,扑鼻的梅香,沁人心脾,傲梅映着白雪,梅若红,雪若白,红白相间,竟为这萧条的时节,添了道鲜亮的颜色。
覃芜一身素衣,轻仰着苍白的小脸,看着窗外的雪,眉间点点阴郁,忧愁悉堆在眼角,雪落衔梅下,闲行姽姽,居然有了几分古代那种艳色绝世的美人儿样。
她来这里已经快半个多月了,明日便是除夕,后日便是大年初一了,时近新春,她真的很想很想聂柯和聂奶奶还有聂双她们。
聂柯一年前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聂双年纪才十四岁,没有了她的约束,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好好的上课,闻知她地震遇难去世的消息,也不知道聂奶奶那边会不会伤心,还有她这些年为聂家定时存的款也不知道有没有转送到她手中……
唉!
覃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难啊,果然有些‘黑心钱’不能赚。
说来,其实聂柯出事之前才是穿越文的超级书迷,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穿越成古代的公主!那时候,她每看完一本穿越古言,便就会两手捧着脸,用一种无比向往的表情,在她面前嘀咕半天,然后神经兮兮的去试各种办法说要穿越,可如今现在的情况却是颠倒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不想穿越的,愣是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那日思夜想着穿越的,如今却躺在那冰冷机械的病床上,生死未卜。
越想越觉得郁悒,回忆堆叠间,五内滞结,覃芜站在窗棂处,不由泪凝于睫。
其实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吃穿用度,样样周全,潇湘姑姑她们对她也无微不至,可即便再怎么好,这孤身的一人身处异世,她一个小小女子,纵使再怎么的要强,再怎么的没心没肺,多少也还是会觉得不安,虽然在那个世界上,除了聂家之外,并没有其他值得她留恋的人和物,但毕竟那也是她呆了26年的世界,那个世界的一切早已经给她建立了一种安全感,人总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新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覃芜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关上窗子,转身拿过梳子,简单的半束了个发,又用螺黛笔给脸上勾勒了一些瑕疵,这才拿过四方桌上叠置妥帖的雪色斗篷穿上,便提着一只绣着仙鹤的灯笼和一把素色纸伞,出了艳雪阁。
天色未明,月牙垂在半空中,廊亭两旁的湖上结着厚厚的冰块,在月色下泛着莹莹的碎光。
整个卫伯侯府里鸦雀无声。
覃芜一路走来,唯有鞋子踩在积雪上的簌簌声,一高一低,像首拍打的调子。
她还不太习惯脚下的翘头鞋和那低至脚踝的群锯,躬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走路时,有好几次差点踩到裙摆摔倒,再加上卫伯侯府里太大,她本来就是个路痴,如今又没有了手机导航,更如同瞎子一般,走来走去,全是徘徊在老地方。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天色渐渐清透,她才终于走到了一直无人看守的后门。
覃芜深深的吁了一口气。
老天爷啊,这楼苍玉真是钱多烧的,没事搞那么大地儿干什么!差点她小命就葬在这迷宫里了!
不爽的吹灭了手中的灯笼,覃芜将它放在了后门左侧的假山后,然后伸手拆下门拴,开门走了出去。
朱若街上,繁华未始。
清薄的细雪缠绵着屋宇间垂挂的灯笼,在半空中闪着淡淡的荧光,偶有几个小贩拦肩挑着担子匆匆穿过,嘴里几声哟呵,哆哆嗦嗦的,一口一口的热气盘旋之上。
这是覃芜第四次偷跑出来逛街。
她从前一直很讨厌逛街,聂柯无论怎么要挟她,她都不肯答应出去,她就笑她懒。
其实,不是那样的。
她只是怕看见别人一副和和气气,携手相向的样子,而对应的却是她永远的形影相吊,她很讨厌那样的感觉,因为,她会忍不住的去羡慕,去嫉妒,甚至去怨恨,因为,她天生是个孤儿……
走了一会,天色越来越亮,屋檐间的灯笼熄灭了,月牙隐进云层,新的一日来了。
几家早点铺做起了生意,笼屉里升腾起一团的热气,路上行人渐多,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都陆续的开了门。
覃芜又走了几步,收了伞,进了一家名叫明月天香的楼中。
老规矩,她还像前三次一样点了一壶茶,几样软糯适宜的糕点,静静的坐在那靠窗子的地方。
那个位置的视野极好,既能目揽整个朱若街,又能清晰听到顾老先生的侃侃说书声。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楼里渐渐来了生意,覃芜放下手中茶盅的刹那,楼中便已是座无虚席,彼时那位顾老先生方也现了身。
一身青衣,用同色的丝巾松松垮垮束着发的老先生在众人的热切观望中被两个半大的孩童扶着上了戏台。
“顾老,今个儿,您打算讲些什么啊?”
众人纷纷热乎的开口相问。
“是啊,顾老今儿给咱说些有趣的秘辛吧。”
像是被底下的热闹气氛给渲染了,贵宾座那头有两个人似是有些喝醉了,竟壮起了胆子,争相说起了胡话。
“顾老,不如今个儿就讲讲那九王爷的故事吧?”
“什么九王爷!那瘸子不过就是个挂名的王爷!有什么好说的,倒不如讲讲卫伯侯府里的那个傻子一夜之间竟然复原的事情倒是更加来的有趣呢!爷听闻当今的皇后与卫伯侯的关系一直是个迷,说什么亲兄妹,谁不知道当年……”
见底下的人听得认真,三人中幸得有一个还没醉的糊涂,连忙拿点心堵了那人的嘴。
“吃你的,瞎掰扯什么呢!”
众人听的正入迷,却突然断了,不由有些意犹未尽,纷纷心中骂着,嘴上却是不敢说些什么。
覃芜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一边观察着听戏的一些人,一边观察着那位顾老。
半高的戏台上,老人家似是听不见那些个吵闹,只手中握着铜手炉,悠闲的靠在太师椅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覃芜却明显从他微眯的那两只浑浊的眼睛里,捕捉到了那一瞬拂过的不甚分明的精光。
覃芜啜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的嘬了嘬舌尖。
有点意思。
覃芜心中大胆猜测。
这场笑料,怕是这位顾老有意为之吧,至于目的是什么,无奈她如今对这个世界的所知所闻暂时还是两眼一抹黑,但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些笑料都只跟一个人有关系,那就是当今的皇后——楼月酿。
见众人开始催促,青衣老人终于开了口。
“今日,老朽便给各位讲讲这东华九美的故事吧。”
众说纷纭。
“九美?”
“哪九美?”
“东华有四国,四国中有九美,而九美中,只有一位女子有幸名列其中。”
贵宾座里方才那个胡侃八说的男子又出了声。
“听说是卫伯侯府里的那个傻子?哦,爷忘了,她如今已经不傻了。”
说着,打了个嗝。
“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当今的皇后与那傻子长得七分相似,如此看来,卫伯侯与我们当今的皇后关系又……”
“闭嘴,你有完没完了。”
刚才制止的那个男子又出来捂了他的口,因他时常来听顾老先生说书,便也知道其最厌恶别人喧宾夺主,于是歉意的朝戏台上鞠躬抱了个拳。
“顾老,今日之事,实乃意外,多有冒犯之处,望顾老原谅,我们这就走。”
青衣老先生食指似有若无的轻点了点椅子的扶手,一副听不出喜怒的模样,道。
“时辰也不早了,今日便就如此吧,至于那东华九美的故事,我们下回再说。”
众人见顾老已然离开,索然无味,也相继离开,覃芜又坐了半个时辰,这才付了银子,从明月天香出来。
又逛了一会,雪渐渐停了,覃芜收起了油纸伞。
这会儿竟有些乏了,本想折身而返时,一盆冷水迎面扑来,幸好她躲得急,这才侥幸没有成为落汤鸡,不过裙摆湿了大半,腿上泛着丝丝的凉意,想来水已经渗了进去。
始作俑者是个十二,三岁大的孩童,眼看自己犯了错,连忙道歉,说要赔偿。
覃芜用手擦了擦裙角,摆摆手便准备离去。
这时,前面人群涌动,一阵的嘈杂,此起彼伏。
覃芜以前真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主,不过对于这个世界,她仍是一片茫然,所以这个热闹,还是得看一看的,风土人情也好,历史典故也罢,都是要了解了解的。
想到此,不由拉过刚才的小童问了问。
小童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况,咬了咬牙,一脸的忿忿不平。
“这些个杀千刀的,近来抓了不少深山里的动物,才那么丁点小,就说要给剥了皮,卖给那些达官显贵做裘衣,这都这个月第三回了,真是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