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凤之轻羽(1 / 2)
若真是自己猜测的那般,可就真是好玩得很了
玄真不动声色的笑笑,望着严淳渺的眸子染上几分狡黠。
“长霖,你休想瞒我。”
自自己飞升之后,玄真已在人间游历两百余年,若想瞒他,已非易事。
严淳渺无奈的走向院前石桌,缓缓坐下:“如你所见,我以毫无修为的凡人之身借青霞谷弟子乾元灵力修为开启扶摇术,身负重伤需以药吊着小命,确已是命不久矣。”
玄真微微一笑,却是让人看不出情绪:“接着说,我待看你何时才能说到重点。”
严淳渺扫他一眼,心知玄真不好糊弄,只得道:“如你所想,我确是因着某种与她有关的事情才会出现在这里。”
“好。”玄真将头一点,视线直逼面前的人,眼神锐利无比:“那你便说说看为何树灵是她,长乐郡主是她?这一世,按说你重新得到凡人肉身便该不记得前尘往事,却为何将前世记得清清楚楚?若是你们这种天生天养的神君下凡历劫,便不该如此。你与冥界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能这般?你需记得前尘之事,为的,便是找寻她的转世,甚至不惜使用凡人不该使用的扶摇之术!而你又为何对她如此的执着和心心念念?”
心中疑问重重,玄真语气陡然加重:“她,究竟是谁?”
严淳渺避开玄真视线,却是望着月亮,避重就轻道:“我何时说过,此时我在凡间是为了找寻她的转世?”
“若是真如你所说,你便该好好待在你的昆仑主峰神殿之上,做你的黄帝之子,翎芜殿下才是啊!”
严淳渺望月的眸子突然一滞,瞳孔震颤不已,他转身望向玄真,却见玄真笑得更为阴森诡异。
“长霖,你找的人,不就是那五万年前陨灭的阿修罗族魔姬么?”
“她现在,就在你的身边吧?”
似被窥探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严淳渺只觉心间一阵发寒,讶异又有些抗拒,一时之间他望着玄真,却是说不出来话,如鲠在喉般。
严淳渺现在的样子,玄真十分满意。
做为长霖之时,他修为高深无人能及,俯视众弟子傲然而出众。如今,却是被自己窥见了他的秘密,他如此软弱的一面。
就像将他撕得血淋淋,却看见了他一颗天地不容的真心一般。
“这几百年间,我听了不少故事,走访了很多地方,该去的地方,不该去的地方,一个不落的。”
那魔姬与翎芜神君的故事,可不算是六界的秘密。
最有可能的猜测,便是那故事亦真亦假,想来,也是极为有趣。
被抓到了尾巴的长霖,实在是难得的让人心情好。
夜间的凉风一卷,丝丝凉意渐渐侵入心脾,严淳渺深吸一口气,心中清明渐回,他目光坦然的转向玄真:“你知道的,只有这些么?”
玄真嘴角一扬,几分得意神色:“你是翎芜殿下,于传说之中的大战中陨而复生不足为奇。而那魔姬身祭血阵,神识遭天界所缚,她即便未死,也必定被天界囚禁得密不透风。她之所以会在人间有一次次的转世之机,想来便是天界给出的惩罚。那时在你远霞阁之上出现的昆离宫几人,也是为了她而来。昆离宫弟子,便是魔族丰谷氏是吧?”
严淳渺神色淡淡,听着玄真的话倒是没做回答,隔了一会儿才轻轻笑道:“那你呢?你了解这些事情,仅仅是因为你恶趣味的好奇心还是因为你自己,有着不得不了解这一切真相的原因?”
玄真眉峰微微一挑,眸中凶狠一闪而过,望着严淳渺的视线带着浓浓凉意。
“你真身为一方青石,由石生灵得天地造化,能化作凡人肉身。你看待自己却非人非妖非魔非怪,你追寻扶摇之术,是想去天界么?”
《礼记》里记载“人者,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故人者,天地之心也”。《说文》里说“人,天地之性最贵者也”。
万物而生之灵,能化作凡身肉胎的,则是无上造化。而当灵化人,亦可寻找自己的道,是人是妖是魔是怪,亦或是,想直上青天窥探天机成为仙人。
玄真,是否就是这其中的一种。
风突然卷起,向着严淳渺扑面而来,将他的衣袍绷起,袍边之处若开出万千白花,翻飞不止。
玄真眸中凶光毕露,人已随着风卷向了严淳渺,他一手掐住严淳渺的脖子,阴冷的笑道:“你知道的很多,是要我现在便留不得你么?”
“你现在杀我,不过是让我提早恢复神君之躯。”视线从玄真紧紧钳住自己脖子的手缓缓滑到他的脸上,严淳渺冷冷笑着:“而你呢?届时还能逃出我的手心吗?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要做的事情,可是都需要等你留着这条命才能去做才是啊”
玄真紧绷的脸上却露出高深一笑,松开了手:“所以,你这具凡人之身,是没有命程的咯?”
若他翎芜神君是为了历劫而来,这般不尊命程造化死去却是再成不了仙的。渡劫失败,只能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这一身躯,定不是神君为了下凡历劫增长修为。这般没有命程,何时死去便都不是问题,只因,这并不是他的劫。
而是,他翎芜神君不尊天法的擅自为之。
严淳渺略一敛眉,拂了拂微皱的衣衫:“嗯,如你所见,我未饮下孟婆苦汤忘却所有。由六道轮回而来,却没有命程。实瞒着天界之事。”
这么大方便承认的,必是还藏着什么后招。
玄真眼中光彩闪烁,不由得有了兴致:“如此,神君倒是有不得不在此的原因。那魔姬,看来也确是在你身边没错了。”
如今自己这具身躯已是命不久矣之势,玄真又已逼到如此地步,已是再无退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严淳渺将眸望向尊客坊最高的那座楼阁:“她就在那里,这一世,由我相护,不伤她命程,不碍她之路。待这一世满,下一世,再下一世,我都会寻她护她,直待她十八世刑罚满。”
他说的深情,做的深情。不过,这些不是更显得可笑吗?
玄真冷冷笑着:“翎芜殿下对那魔姬可是好生的深情不悔,可是你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待得十八世过了,你以为迎接魔姬的会是什么?天界既是给了她刑罚,未必这十八世便是她受苦受难的尽头,这些,怕不是只是道开胃小菜而已吧。”
永坠矢阿山,是待她十八世之后的唯一之路。
他心里是知道的,那是天界最重的的刑罚。魔姬会被封印魔力打入矢阿山,矢阿山万年间皆被万里冰雪覆盖。身体受那冰雪之苦,饥饿之苦,万万年年,无穷无尽,再也出不来。
是出不来的,必是再也出不来了。
矢阿山的守神,乃九天玄女天尊,她如何出?怎么出?自己又该如何做?若要救她,那自己的下一步,自己当真是毁得?舍得?
自己是神君翎芜,是未来的黄帝之尊,是将要成为天界中流砥柱之君,真的要为了这魔姬闹得那般吗?
父君的期盼,母后的眼泪,挚友的信任,自己当真都能够割舍吗?
真要做到那般才是吗?
直到这时,他才猛然察觉,自己身份的滑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