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家侠义(1 / 2)
——荒村
韩书良因为江楚昨夜一句话,卧在床上翻身倒柜一夜愣是睡不着觉。直到第二日他被毫无阻拦闯进来的太阳灼热了脸,他才突然有了睡意——可他已经要被江楚轰起来了。他垂着脑袋跟着江楚在村子里转悠,他那半睁不闭的眼睛这才发现,一向空着手背在身后的江楚,今日出门竟然多握了把剑。
“扶玦兄,咱这到底是要去——嗯?”书良脑门子突然顶在了江楚背上,发现他已经停下步子。自己错开了江楚肩膀,向前望去,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老少妇孺围起了一道墙,就是不知道“墙”中心是什么。
书良凑近了些,保证那“墙”中没有哪块“砖”会发现他,听着那“墙”吱吱呀呀的说着他一句也不懂的当地方言,也终于透过那寥寥无几的砖缝,看清了墙中心的那人——昨夜来敲门,要他们逃走的那个人!
而他此刻被五花大绑的跪在中间,四五把菜刀在他周围嚯嚯。
韩书良回头看着江楚,见他平端起剑,似是要递给自己的样子。
“扶玦兄,这……为什么啊?”
“因为他动了这群人的利益,无关善恶。他昨夜因你的善意施舍而选择报恩,但如今招致祸端,救与不救,你自己决定。”江楚清眸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像是把韩书良扔在了寒冬里的清泉,跟着一起发冷。
“扶玦兄我……”
“我仅借你一剑。其余,我袖手旁观。当然,你没有救他的义务。救了,也许你自己便会永远留在这。”
“不是扶玦兄你……”韩书良看着江楚,又回过头去看那一群磨刀霍霍的村民,“你真的不帮?”他等了很久,一直在等江楚回答,可对方的眼早就告诉了自己,他不会帮。
韩书良像断了筋一样抬起胳膊,半摊着手。江楚张开五指,长剑沉沉的砸在书良手中,把他双臂重重压了下去。
他垂着脑袋,回身看着人群中的男子。是啊,他的生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自己要过来揭露密谋的,又不是自己要求他的。在村外施舍食物救他一命,已是仁至义尽了,自己为什么要救他?
江楚垂眸注视着他,静静等着他决意。良久后,见他仍是低着脑袋,垂着胳膊,剑在他手指上耷拉着,嘴角轻扬,缓缓转身,“回——”
“扶玦兄。”江楚身子转了一半,被他叫住。
江楚看他握紧了长剑,直起了身子,对着自己重重道:“今日我要是回不去,劳烦扶玦兄跟我那护卫说一声,让他回去告诉我爹。就说……他儿子没给他丢人!”最后一字冲天,惊动了那一圈“围墙”。
韩书良看着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猛喘口大气,双手抄起剑,扯开了嗓子拔腿往里冲,嘶吼声把整个村子里仅剩的几只瘦鸡枯鸭全部震得飞上了土墙。
江楚背着手看着他后腿赶不上前腿的样子,心里笑道:“傻小子,这些话自己回去跟你爹说。”他稳稳立于原地,无形的压迫自其体内瞬间盖满了方圆一片,竟压到那群人丝毫动弹不得。
韩书良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去一把拽着那人往外跑,俩人在一块歪歪扭扭踉踉跄跄,直到从江楚身边刮过去都不曾停下,咆哮声还从书良喉咙呼啸出来,随着风拖了十万八千里。
江楚看着他俩身影原来越远,回头看着那群一动不能动的村民,突然一顿,“好小子,就这么把我撂这了?”
……
赵昱在马上,瞥了眼书良,从离开村子到现在,他似乎就一直在颤抖,压根没停过:“扶玦,你早上带他去做什么了,给他弄成这样?”
“带他去登台排了出戏而已。”江楚嘴角挂着浅笑,驾着马溜达到书良身边,“还没缓下神?”
“扶玦兄,我感觉,今早上,我已经把一辈子的勇气用光了。”他看着江楚那淡若清水煦如冬阳的脸,“扶玦兄你怎么知道今早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你会算吗?”
“(浅笑我又不是江湖术士,只是在赌……”
韩书良皱了皱眉,脖子往后仰了仰,狐疑着摇了摇脑袋:“不对……你跟赵大哥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些都会发生?”
江楚觑了他一眼,笑问道:“你觉得呢?”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同意那村长留一宿啊?不留不就没这些事儿了吗?”
江楚笑而不答,下巴冲着赵昱的方向微微扬了扬,示意书良问他。嘿韩书良还真开了口发问,得到的却是——“单纯为了避雨而已。”
“……”书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转了话题问江楚,“早上那些人为什么不砍我啊?就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能是……你气势太汹涌了吧。”江楚糊弄着他,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我剑呢?”
“啊!那个,我把剑连同一些钱财都给他了。我怕他路上再遇到危险……”韩书良怯怯道。
江楚抿了抿嘴,心道:“让你救人,还把我剑搭进去了,亏了。”不过话说实在,一把铜剑,没了可以再买。比起今天韩书良给他的东西,九牛一毛而已。铜剑换“侠义”,是赚大发了。
……
韩书良逮着江楚喋喋不休问了一路,不知不觉已经到饶城边界了。前路是野道自两侧山丘之间向前方延展而去,路边柏竹杨柳扎满了坡。这条路长到超出了他们预想,导致食物还有,但水已欠缺。
韩书良便带着护卫上山去找泉水。赵昱看着江楚在马上盘着条腿,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
让他赵昱无语的是黎江楚那张脸,让他惊羡的还是黎江楚那张脸。
无语是黎江楚成天摆了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明明是年少在边关吃过沙子淌过烽火的人,却像个只管吃喝拉撒的少爷;惊羡的是黎江楚生来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生得是真叫一个好。赵昱自认容颜超凡脱俗,可到了黎江楚面前竟生出“自惭形秽”来。
江楚察觉到赵昱盯着自己一言不发:“怎么了殿下?”
“你还知道喊本王殿下啊?不说本王都快忘了。”赵昱挑着眉笑道。
“书良在,您的身份总得掩一下不是?江楚给殿下赔不是。”
“无妨……”他往山上看了眼,“韩书良倒是个好苗子,不多见了。”
江楚浅浅一笑,顺着话道:“将来若能考取功名,假以时日,未必不是萧宋良臣。”
“良禽择木而栖。”二人一来一回,却都是话里有话。
江楚几不可见的翘了个嘴角,用手指捻搓着缰绳,眉头却突然微皱,看向书良去的那侧山丘。赵昱这一句话提醒了他,那片山丘上的树林,未免也太静了。
韩书良躲在草灌中,看着前面不远处三个人缓缓逼近,他们身上分别刻有“星纪”、“玄枵”、“娵訾”。韩书良猫在隐蔽处,居然还有心思琢磨是谁教他们把把十二星次刻在自己身上的,不禁感慨他们倒是挺会给自己贴金。
但前线打仗的都知道,他们是徐漮湧手底下令人头疼的十二凶将之三。
他们绕过书良藏身的草灌,并没有搜查的意思,向别处走去。书良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缓,发现刚才绕过草灌向左侧走去的三凶将突然没了身影,当下心头一紧,偏头向前望去。
“小子,找谁呢?”
“呃啊啊!救救救——”书良透过草灌的缝隙跟一双眼睛对了正着,对方一把揪住自己衣领,但力劲太大,衣襟直接被扯烂,自己也顾不得开口露出白净胸膛的衣襟,四条腿拎起来就是跑,才发现自己的退路已经被堵死。
玄枵与娵訾在两侧紧逼,身前的星纪双臂上绑着的双刃来回碰擦,面上挂着玩弄的笑意,下一秒直接挥臂砍来。
书良倒退着,正好脚下一根断枝桠让他鞋底一滑,躲过了这索命的一招,本以为又要摔在地上向山下滚去,没想到身子在倾倒在半空中,感觉腰像是被人一把揽住,稳住了身形,星纪见第一招落空,立马又是一记竖劈。
书良眼睁睁看着一道寒芒在其眼中越放越大,自己却没有能躲闪的反应,只能闭眼等个痛快……
“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