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运去英雄不自由(1 / 2)
刘益守之前只是两军对峙的时候隐隐见过段韶,直觉上就认为对方五大三粗,威风凛凛。可如今见面,身材高大不假,却跟威风二字完全不沾边。懅
风尘仆仆,衣衫破旧,身上散发着馊味。若不是气质在那里摆着,说是个乞丐刘益守也是信的。
源士康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段韶之妹与他一起来的,只是病得不轻,已经送到太医院去诊治了。崔冏说并无大碍。”
原来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刘益守微微点头,摆了摆手,源士康退出书房后,就剩下段韶一人。
“段将军何以沦落至此……”
看着胡子拉碴,面色黝黑,身上破袍子已经脏得看不清本来颜色的段韶,刘益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模样实在是太惨了点,要知道段韶这一路可不是在打仗啊!懅
“罪将拜见吴王,礼数不周,还请吴王见谅。”
段韶双手抱拳,对着刘益守深深一拜,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尊容。
时运不济,能安然到建康已属万幸,不敢奢求更多。沿路有多少艰辛,只有他自己和妹妹段氏知道。
如今的段韶,已然走投无路了,建康就是最后一站。若是这里都容不下他,那他也没地方好去,只能自尽了却此生了。
“我来建康,只想问一问吴王,当年洛阳之诺,是否当真。”
段韶小心翼翼的从袖口掏出一个老旧的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有一根老式的金簪。
如今这种款式的金簪市面上根本找不到,也不存在仿冒的可能。此物乃是当年刘益守从高阳王府里面搜刮出来顺手送给段荣的。懅
以为“娃娃亲”的信物。
这件事刘益守早就忘了,没想到如今段韶居然提起。
本来只是一个玩笑,可说这话的人变成了顶级权贵,当年的玩笑也要成为诺言,不能随意糊弄过去了。
想起段荣当年不经意的玩笑,刘益守只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奇妙。
发现段韶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刘益守微微点头道:“鄙人一诺千金,自然是作数的。段将军一路辛劳,不如今日暂且在府中歇息。有什么大事,明日再说亦是不迟。”
刘益守接过段韶手里的金簪,对段韶行了一礼。段韶来得突然,刘益守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权衡利弊,以及如何安排段韶。
这一位不仅善于用兵,他在北边的关系网也很不一般,刘益守自然要全盘去考虑利弊得失。懅
听到这话,段韶这才放下心来,点头应承,随即走出书房,被源士康带到吴王府招待客人的厢房居住。等他走后,刘益守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上次放高欢回去,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如同深水炸弹,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威力却是不能低估。
高欢回邺城后,虽然以很快的速度就将河北的局面稳定下来。然而,前有李希宗送嫡女为长子求官,后有段韶千里投奔,以及河北世家送女之风盛行。
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种种迹象表明,高欢处理问题的方式,不是解决矛盾,而是暂时将矛盾压制!
河北动乱的内因依旧存在,甚至高欢的力量比当初还削弱了不少!将来积压的矛盾爆发出来以后,足以将现有的格局掀翻!
河南那一战,莫多娄敬显阵亡,薛孤延重伤残疾被俘,张保洛等人投降。懅
再加上之前阵亡的窦泰、韩轨、莫多娄贷文等等,高欢麾下的团队实力折损得很厉害,恐怕连鼎盛时期的三分之一都没有了。
而现在又多了个段韶!
平静的局势之下,高欢手里还有多少实力,颇值得思量一番。
刘益守在心中暗暗揣摩,灭国之战,似乎已经可以开始筹备了,唯一要注意的,只是战争发起的契机而已。
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案前沉思,敏锐的意识到,量变的不断积累,已经快要到质变的关键时刻。只是不知道将局势彻底点燃的事情,什么时候会发生。
也就是高欢什么时候会死!
高欢去世的那天,就是河北大乱开启的一天。懅
刘益守想起崔冏当初跟自己说过的一件事。
河南之战时,崔冏亦是在荥阳随军(基本上是作为刘益守保健医生,防止统帅因病不能指挥而功败垂成,他当时就观察过高欢的面相。
崔冏在高欢返回邺城后,便对刘益守说:据他观察,高欢的面色非常差,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之所以如此也不难理解。
高欢年事已高又常年征战在外,酒色无度,光妾室就十多个,而且房事的频率比刘益守高不少。
他经历了多次战败与丧子之痛,河南之战突围还受了刀伤。高欢早就已经是心力交瘁,身体油尽灯枯在即。
继续这样下去,高欢已经没有多少年好活了。除非能每天修生养息,不问世事之类的,那还可以多活几年。但那样的情况,在他身上几乎不可能发生。懅
所以我们应该早点做准备。
崔冏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如今看李希宗如此干脆的站队,还有河北几个大世家都送了无关紧要的旁支嫡女过来求关照,只怕这些河北世家都是明白内情的人。众人都一齐寻找后路,又岂能是偶然?
或许这些人并不知道高欢的健康状况具体怎么样,但应该已经看出些许端倪了!
“也是时候从孙腾那边打听一点消息了。”
刘益守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他需要第一手的资料,孙腾的信息,会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小叶子和沙雕王将在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婚礼,相信孙腾知道他女儿有了个好归宿以后,一定会妥协的!懅
想到这里,他把源士康叫进来,低声说道:“你让戴子高乔装改扮去一趟邺城,找孙腾问一下,就是说……”
刘益守在源士康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然后从书案里面掏出小叶子婚礼的请柬说道:“让戴子高把请柬给孙腾,不怕孙腾不说。”
戴子高是个武艺高强,善于隐藏行迹的刺客。但刘益守为了让他赎罪,从未指使他去杀人。反倒是送信,救人这样的事情做了不少。
小叶子是孙腾一生的心愿,求证高欢身体状况这样的要求,孙腾是无法拒绝的。
因为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天大的机密,通过其他渠道探寻点滴真实也不难,刘益守相信孙腾会妥协的。
只要确定了高欢的身体状况,如果对方已经到了生命的尾声阶段,那么进军河北的相关工作都可以提前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刘益守记得他前世史书上的记载,似乎高欢也没几年好活了。懅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源士康急急忙忙跑进来,在刘益守耳边低声诉说道:“主公,出事了。有人在台城南门不远的太庙那边号啕大哭,还在咒骂主公说……”
源士康欲言又止。
“是不是在说我要篡位,不得好死?”
刘益守无奈问道。
源士康微微点头道:“是这样的,前任侍中贺琛,正在哭太庙。围观者众多。”
贺琛为人正直,在原南梁大臣里面算是个另类,而且非常出名。刘益守一直不肯动他,一来是想告诉世人,忠臣应该得到起码的尊重;二来则是爱惜羽毛,不想造成一种“权臣专横跋扈”的固有印象。
没想到这家伙辞官了以后,居然还这么跳!当真是有些不识好歹了!懅
北伐的时候不见他跳出来,刘益守现在有篡位的苗头,他就立刻跑太庙哭丧,沽名钓誉,企图踩着刘益守的脑袋名垂青史,是可忍,孰不可忍!
“贺琛辞官以后,靠什么养活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