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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 425(二更+加更) 大汉落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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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说出, 对袁绍来说远比让他现在就去死还要难受得多。

多年间,他就算明知乔琰手握着何种战绩,也从未真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乔琰之下。

直到她建立大雍登临天下至高之位,袁绍才勉强承认, 无论是在能力还是魄力上, 他都差了乔琰太多。

可即便如此, 面对着大雍兵马的入境进攻,袁绍依然抱有一种能在最后翻盘的侥幸心理。

他不愿意相信当真有人能以这等稳健的心态赢到最后,更不愿意相信,乔琰能凭借着女子之身走到这最后一步。

只是到了现在,他何止要接受这样的结果, 也不得不将自己那等凭借着家世与履历所编织而成的高贵, 全都给打碎在这个已然易主的朝堂之上。

他身上背负着的并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命,还有汝南袁氏总有一日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难道他要将这等希望寄托在早就成为乔琰下属的袁耀身上吗?

不, 当然不行!

可在他心中一念转圜过了乔琰的种种表现后, 这份希望又好像渺茫到令他绝望。

更绝望的显然是, 当沮鹄提出了这个化解河北世家死局的方略之后,袁绍他虽然并未朝着四周看去, 却隐约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此时盯着他的后背。

他到底愿不愿意答应这样的条件, 只怕并不是头号要紧之事, 总之, 这些想要活命之人一定会押着他答应的,也绝不会给他自寻死路的机会。

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还要让袁绍清楚地意识到,他此前自以为的高高在上、众人敬仰、从属效力,原来是这么一番空中楼阁一般的存在。

现在这座高楼被乔琰的强兵铁骑撞碎了根基,当即垮塌了下去,也就浮现出了其本来的面目。

他像是刚刚被人从梦境之中唤醒一般, 又喃喃地说了一句:“愿循此法。”

“好!”乔琰合掌一拍,回道:“倘若河北世家和你袁本初都没有这个异议,那便按照这等法子来办。”

“方才你等已说了,冀州本为叛逆,朕领兵来平,世家资财尽为大雍所有,理当不再归属于你等,我这便让人前去查抄。”

“余者劳作所得交与汝南袁氏计数上缴,直到能将那笔粮食偿还完毕为止。”

她忽然抬眸朝着在场众人的后方看去,说道:“沮公与和审正南为河北名士之冠,理当为其余众人做好表率才对?”

众人连忙随之回头望去,这才看到,在这大殿之外不知道何时已多出了数人,或许已在殿外看着里头的情景有一段时间了,其中正包括了早前就被俘虏的沮授审配等人,连带着身在此地的,还有……袁绍的三个儿子。

袁绍手中握住的那一把麦子忽然落了下去。

再没有比眼前这出还要尴尬的处境了。

哪怕明知道他选择应允这等交易筹码,乃是为汝南袁氏留下活命的有生力量,在被一贯以来都被他俯视的儿子这般看着,他几乎要将自己的后槽牙给咬碎在当场。

然而身处于乔琰这方的大胜之势威胁之下,就算是他都没有这个反抗的余地,更何况是他的那几个儿子。

反倒是沮授一把推开了身边钳制住他的人手,走到了袁绍的跟前,在将他搀扶起来后朝着乔琰说道:“士可杀不可辱,大雍陛下若是想要折辱我河北士人,便是看错了我等甘与汉室共存亡之心。”

“昔年您也曾经说过,蠹虫生于桃李,实难幸免,怎能将沮鹄、审荣小儿之言当真!既今日您为胜者,我等为鱼肉,领死而已,何来什么苟全求生之事!”

这出突如其来的辩驳,让在场的河北士人脸色具是一变。

沮授要做此为国捐躯之事无妨,可为何非要拉上他们!

所幸,乔琰似乎并未因沮授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而生出什么不悦的表现,反而在此时饶有兴致地观望了一番在他说出这番言语之后在场众人各自迥异的神情,这才开口问道:“审正南也是这个想法?”

审配沉默地站在原地了有一会儿。

这个问题,倘若将其往前推上半个月来对他发问,他或许会给出和沮授一样的答案。

甚至若是偏激一些的话,他可能会对附和这等保命之举的审荣扇过去一巴掌。

可当它在此刻被抛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始犹豫了。

他亲眼看到了大雍的将士展现出的是何种精神面貌,也见到了这些人在攻入冀州之后对各地民众是如何的。这份足够严整的军纪在袁绍的麾下只有若干支队伍有可能做到,而他们统一的特点便是能拿到充足的俸禄。

在下曲阳被俘之后审配一路跟着对方的进军行来,听到过不少士卒聊起并州聊起关中的话语,也看到了与之相对的袁绍军中的情况。

当他被押解入邺城,看到这些被裹挟入交战之中的士卒尸体之时,当他听闻早在半月多前,郭图和逢纪就已经被袁绍出于振奋士气的用意给斩杀了的时候,他心中的那杆秤早就已经在无形之中发生了偏移。

那么,他是要选择成全袁绍的名声,与之一道走上灭亡,将他们阴安审氏也给一并拖下水去,还是选择倒戈,以一种从头来过的方式求活?

在沮授看向他的目光中,审配最终还是给出了这个答案,“公与,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

从中平六年汉灵帝驾崩到如今,他们已经将自己七年有余的时间都用在了帮扶袁绍、帮扶邺城朝廷在冀州青州站稳脚跟上,最终以自己也被俘虏,为这段生涯画上一段句号。

就算是最为挑剔之人也绝不能说,他们在作为袁绍属臣之时有任何一点懈怠之处!

可显然,袁绍并未给他们以放手一搏的信任,也没有逐鹿天下之人的能力和气度,随着这位天命所归之人的到来,被一步步逼到了原形毕露。

“袁公宁可相信,杀郭公则与逢元图能用来拉拢河北世家,也不愿意相信,打从我等愿意投效在你门下之时便付出了我等的忠诚,再如何官高权重也绝无意图越权于你的意思。”

审配的语气越发坚定,“公与,抱歉了,我无法在此时和你站在一路。何况,你愿意求死以全袁氏脸面,为大汉殉葬,你的这位明公当真愿意吗?”

袁绍只怕是不愿意的。

在沮授跳出来为他来上一出维护声名之举的时候,袁绍还一度闪过了一个念头,乔琰为了成全这份君臣之谊的佳话,会否收回此前的那出折辱之举。

可他又陡然对上了乔琰的目光。

在那双眼睛里,毫无任何一点要被人以这等方式挟制的神情,就像她也不必因为什么善待名士的名声在战前接见陈琳!

沮授的这份质问,极有可能非但不能改善眼前的局势,反而会令河北士族连带着汝南袁氏招到更为酷烈的打击。

比起终日数着麦子数量苟延残喘地活着,袁绍更不能接受他这袁氏的名声会在乐平月报上会以更加不堪的方式传扬,又或者是如同当年的何苗一般,在董卓的号令之下得了个死无全尸的结局!

他慢慢地松开了沮授的手,握住了指缝间方才未曾全数落下的那一颗麦粒,回道:“多谢公与为我声援,但我愿意接受这个决定。”

“明……”沮授刚想再喊出一句明公,却已意识到,此刻的袁绍心气已丧,再难承载起这样的一份重负,这个荒唐又窝囊的结局是他自己自己做出的选择,不必再由别人做出置喙。

沮授心中复杂不已,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可袁绍做出了这个选择,又置汉室于何地,置他们这些下属于何地呢?

作为此刻掌控局面之人的乔琰显然不会顾及他的这份心情。

她开口道:“行了,既是如此,你也不必强求。这私仇的还粮之事便如此敲定了,下面我们来算算国事吧。”

眼见下方的诸人一个个像是石桩一般呆滞在了当场,乔琰补了一句,“怎么,难道诸位觉得,我此番进攻冀州是专程来索要这笔欠债的不成?”

她看起来好像当真是这么想的!

谁让袁绍所欠下的那笔天价债务和乔琰所提出的归还方式,都半点没有给人以私事的意味!

更别说,这出债务最终的解决之法,竟是要将参与到守城之中的河北世家抄家之后没为劳工,袁绍则亲自数麦子到死为止。

谁还能觉得这是一出私事?

那分明就是乔琰对河北世家此前抉择有误而做出的打压。

然而当她说出这“国事”二字的时候,话中是绝不容任何人错认的认真!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撇开了袁绍欠债这件事,重新看回到这进攻冀州青州之举上来,也当即想到了六月里乔琰送来的那封国书。

从始至终,那句“令不当出自两朝”,才是她作为大雍天子值此登基不久之时御驾亲征的缘由。

重点在刘辩这位汉室天子的存在,不在于袁绍!

糟了!沮鹄心中暗叫了一声。

他们这些河北世家的过错何止是对袁绍发起了支援,还有以刘辩为汉室正统,为之冲锋陷阵这一点。

倘若他此前不要自作聪明地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先对着乔琰做出了这样一番让步,甚至得到了在场有着相似身份之人的认可,他们原本可以两罪并罚,或者逐级削减,而不像是此刻一般……

为了解决那出私事,他们已自愿上交财产,甚至成为乔琰麾下军屯之中的劳工,也便是个一穷二白的存在,可现在还要对“国事”再行议定惩罚,他们能拿出来的,只有自己的命而已!

偏偏先前为了保命的种种举动都是由他们自己主动提出的,并非乔琰给他们做出了什么误导,这事情能怪得了谁?

乔琰已在上首开了口:“何为国事?伪朝立于邺城,不能保境安民,令流民四起;不能富国强兵,令饥荒中人各相食之事尤有发生;不能教民开化,只有种种愚民手段推行!朕承袭汉室之交托、民众之厚望,方有今日,何能见二州子民居于水火之中!”

她的目光已先一步转向了刘辩。

帝王威严在这一出对视之中有了何其分明的体现。

刘辩本就已因邺城城破而惶恐万分,现在又看到了乔琰一点没有要跟他念旧情的意思,在惊惧之下连连后退,若非身边的侍卫搀扶了一把,险些直接跌坐到地上。

他方站定,便怒道:“你要做什么?我是大汉天子!”

“不……”他忽然又抬高了音调说道,“就算你以这方邺城朝廷为伪朝,你也该当记得,是我父亲对你有一番知遇之恩才能令你有了青云直上的机会,我纵非天子也是大汉的弘农王。你不能杀我!”

“弘农王?”乔琰摇了摇头,气定神闲地回道:”你这话说得不对,后汉宗室后裔里,能得我承认享有礼待的,不过一个山阳公和一个安邑公而已,哪里有什么弘农王?你总不能因为当年我对你送出了年节礼物,便以为你我之间可算是有交情吧?”

“可你也不看看,我以汉灵皇帝坟头黄土请你念及尽孝之心,未得你回应,想来是有和他划开界限的想法,那便不必与我提及什么人情之说!”

“我又以早年间进学手札赠送于你,希望你博闻广记,修养己身,也未曾得你研讨回信,唯见你识人不清,用人不明,贪恋皇位权柄,为祸冀青二州。何敢与我言说什么不能如何待你!”

乔琰这话说的,让刘辩一点从中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他确实曾经从乔琰那里接收到过这两件礼物。

刘宏的坟前黄土被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还觉得,这大概是乔琰对他做出的什么影射嘲讽之举。

她所送来的手札笔记再怎么被人觉得是重要之物,在刘辩看来,反正邺城之中也有教授他学问之人,同样没有什么大用。

他又哪里会想到,这两件年礼会在此时被乔琰以翻旧账的方式提了出来,也成为了他不堪教导、不配为大汉子孙的证明!

她话中语气依然透着胜券在握的稳重,却分明已真正展现出了对他的杀机,也让他的腿脚彻底发软了。

只听得乔琰接着说道:“伪朝头领刘辩,故汉灵皇帝不孝之子孙,另起新都于邺,冒领百姓赋税七年,徭役征兵赋税无一不重,今大雍克之,当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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