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蛰伏(1 / 2)
“镇国将军选妻事概如何了?”天黑了,临睡前汪氏正对着镜子梳头,刘仕章看书,夫妻闲话,她无意间想起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有官府的衙吏来告诉他们,伊王府族里有位有年满十五的镇国将军,要选洛阳城里家世清白,年长贤徳的女子为妻,听闻他家有年轻女子,来询问了一番。
“同塾万兄弟家的三女入了初选名榜。”
“哦?”汪氏听到这儿回头问还在看书的丈夫:“他家女儿与南儿同岁罢?”
“比南儿小的一岁。”
“万家那女子长得是平常模样,性子又不十分伶俐,”汪氏道:“咱家女儿比她好百倍,平白的咱家初选竟会落选。”
“怕是就多在这一岁之上。”刘仕章当然不指望女儿能做什么镇国将军夫人,只是想起来心里还是不痛快。他们细心养育的女儿竟会因一岁初选就会落选,女儿是何等出众啊。
“你家这女子虽说是一脚登天的宰相,”汪氏是没有希望能想开的人,刘仕章不是,她只得安慰爱想不开喜欢钻牛角的丈夫:“那王府们好似属海在天涯海角,咱家这女子是属土在山下,说来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头。高入云霄的富贵与咱家无关,落选倒也是意料之中。再者万家那女儿不过是偏巧有些运气入了初选,以她福气怕也是只到此处罢,过不了几日便又在家中了罢。”
“说来也是好事。”刘仕章只有晚上才敢在妻子面前大胆议论政事“亏得南儿大得一岁,就算不嫁得伊王家,单是入选也不知是哪样灾祸。”
“诚然如此。”洛阳城中的阴影都是伊王府发出来的,洛阳的百姓几乎每日都是胆战心惊。
“听闻城南火事中的亡者皆是仁人志士,”刘仕章小心告诉汪氏一件事:过年的时候,城南一家大户不知怎的家中突然半夜起火,万贯家财化为灰烬,伤亡颇多。当时只道是临近春节,他们家人多事杂,一个不当心惹了这天祸。
今日,伊王府派人到书塾中抓走了一位年轻先生。刘仕章这才听人暗里说是与城南火事有关。当夜并非疏忽起了火事,乃是伊王派人举家围住,随意纵火,院中全是冤骨。这位年轻先生是其中一位志士的家人,伊王斩草除根,怕他也定是要被害了性命。
“可惜这些志士反受其害。”汪氏也气愤极了,伊王草菅人命,洛阳的百姓如何安稳的过日子?
“莫说莫说了,”刘仕章也不敢多说什么话了,如今一家平安无事就阿弥陀佛了。
“爹爹,爹爹,”刘仕章放下手里的书也准备坐在镜子前让妻子给他梳头,听到女儿的声音。
“紫菊掉外边了。”
“紫菊?哎呀!”刘仕章扭头看了一眼墙边的高桌子,慌忙站起来往外走。
“听到声音,我们出去一看盆的托儿还在,墙边看了一下没找到,怕是掉外边了。”
“哎呀,是我忘了,”刘仕章懊恼,那样爱它,生怕照不着日头,这几天大晌午天热了才给它放那么高,日头落前取下来,怎么今天就忘取下来了?
“哎呀,哎呀,怎么会这样啊,根儿都露出来了,怕是要冻着了,哎呀,哎呀。”
“二姐你拿灯笼,”打开后门锁他出去一看哎呀起来,汪氏不慌不忙提着灯笼拿了一个新花盆和小铲子还有扫帚畚箕过来了,让女儿两个回屋去别着凉。大莲赶紧帮忙拿过扫帚和畚箕,她接过灯笼,看父亲小心翼翼把那株紫菊放在新盆里,把老土铲进去,母亲和大莲打扫着旧盆的碎片。
“走快点,快点儿。”
没过一会儿四个人忙活完进家门,正要关门的时候,一辆马车经过他们家门口,她无意间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右边跟车的一个人好像还“牵着”一个人,那人腿脚好像有毛病,走的有点儿跟不上。马车停到前边不远处的一家后门前停下了,其中一个人上前敲门。她跟父母说了,父母也看了一眼却立刻关门,锁好后门的锁,跟她们说别多管闲事快回屋睡觉去。她知道那家姓白,父亲说有人传当家的是做官的,什么官不知道,五年前才搬过来的。房子不小,她懂事起就知道是两进院九就间屋子呢,因为以前是一户陈姓夫妻居住,陈家的叔叔婶子都热情,一条街上大家常来往,母亲就常带他们姐弟三个去他家串门和那家婶子说话。婶子做的花馍精致也好吃,逢年过节都会给他们送一些。五年前的中秋前一天晌午饭前,陈家婶子突然来家里送了一些花馍说以后就不能再来往了,他们要回老家去了。问是怎么回事,她说房子也不是他们的,他们夫妻俩是替人看管的,原本的主人要回来住了,也不用他们伺候了,赏了银子,他们决定回老家去。
陈家叔叔婶子离开后没几天,有一天大早上满满当当装着东西的四辆马车停在后门口打开门锁往里边搬,邻里有人看见想去帮忙,可那些人态度冷淡的拒绝了,邻里看着他们搬了大半天后关上了门,从那以后,后门就没见过开。这家人的前门很少再开过,开了也是很快关上。几乎有人见过当家人,打听也不好打听,那家人都嘴严的很,只说姓白,其他的一概不说。后来有人说见过的当家人,那人个头很高,足有六尺高呢,三十出头,相貌英俊,气度不凡,可眉宇之间很是忧愁,女主人从来没有人见过,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女主人。
“妈妈,我没事,”白家东厢房里张氏担忧的坐在病重的爱女菊纯床前。看着女儿强忍着病痛使出力气想现出撒娇的模样哄她安心就心如刀割。女儿如此孝顺,可是老天却无道,让她越发病的不轻。
“妈妈知道你冷,”
女儿只是动了几下胳膊就浑身无力又冷的身子直抖,她赶紧给女儿掖被角,让人再加几块碳来。
“妈妈,女儿本该孝敬你的,如今——”
“说来哪般傻话,”张氏抹去泪水强忍着悲伤对女儿微笑,做母亲的虽是受尽苦罪,每日里记牵女儿的冷暖温饱,日夜片刻不休。为女儿流血流泪又遮风挡雨,一心盼望她平安长大,能嫁好人家,夫妇和谐,生儿育女,尽享天伦之乐,哪里曾想到让儿女回报与她?可如今这骨肉病体多苦,做母亲的像被人剔骨剜肉,心想哪怕一命换一命也要女儿平安健康。
“强盗,强——”张氏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喊强盗,喊了一声就好像被人止住了声,她让人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女儿刚睡着,受不了一点儿惊扰。
“哐咚。”
门忽然被人一头撞开,滚进来一个满脸血糊的人,后边跟来了几个青年男子,该是他们推他撞进来的。
“阿,阿姊,救救我,阿姊救我,救我性命!”
张氏定睛一看,这个以头碰门撞出了血水,在地上疼的捂着头缩成一团的人不是他人,是她老三兄弟——张江六。
“这,来人,快拿医药。”她赶紧扶起兄弟,大声向外边的人吩咐快些拿来医药,然后又回头拿手绢捂住兄弟的血口问道:“弟弟,你,你这是、”
“姊姊、”她又不解的看去抓着她裙角好像救命稻草一样死命不松的兄弟。
“舅舅,你这是、”张江六闻声尴尬的看去病榻上的菊纯。她没病之前,美貌有娇姿,又精通诗书歌赋,而且歌喉尤为美,唱的如莺咛般柔美。
“舅舅?”
可今来她嗓音嘶哑,面色焦黄,往日青春美貌不复,在他看来已是病入膏肓不多时日了。可他如今却也顾不得这个外甥女性命有几时能存得人世了,心想她早日丢了性命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