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光主妇(2 / 2)
这盆喜庆的牡丹花是丈夫定王的第一位侧室武氏送给她的。前年初春,王氏在花园看到了一盆含苞待放的红牡丹特别喜欢。那天天冷,她怕它冻坏了想叫人搬到她房中,但看守花园的下人告诉她花是大夫人武氏的。
既然是武氏的,花有主,她就丢了念想。
没想到过了两天丈夫带她们游玩时,最小的妾兰氏也看中了那盆花,向武氏请要说带到自己院中养玩。谁知武氏却说此花已经送给了她,正要派人给她送来。
本来以为是武氏敷衍兰氏的,没想到,当晚就真的给她送来了。
花到手中今年是第一次开花,前年虽然是有花苞,然而送到屋里两天就枯萎了,第二年干脆就没有花苞。
“洛阳人,洛阳人?”王氏恨那个奇怪的梦!那是朱厚灏选定妻后的一天晚上,她入睡之后不久就听到外边吵吵闹闹,宫人进来叫醒她说定王殿下在前殿设宴,王妃殿下叫她前去入宴。
她听到是王妃殿下叫她去十分诧异,正妃洪氏已经去世快四十年了,也无继妃。孩儿朱佑洊也未继承大位,肖氏还是世子妃,府里哪个敢被称做王妃殿下?
她带着疑问出了门,到前殿的路上,猛然发现路旁都摆着盛开的牡丹花,一地的富贵。走到前殿看到王台上空了多年的正妃之位上坐着一个戴九翟冠穿青翟衣的人,离得远她眼又花,王妃殿下的容貌看不清,但大殿里所有人都低头向她礼拜称她为王妃殿下。
王氏像平常宴会那样坐在大殿右侧,可是她前边无人。按理说,平常坐的都是第一位侧室也就是大夫人武氏。但这次武氏却不在,她越过了武氏坐在第一位,而且左找右找也没看到武氏。
她打听坐在上边的王妃是谁,宫人说是什么姓氏,她没听清楚。只听说王妃本是洛阳人,因父补缺到义州来。
这样说来,王氏立马觉得与武氏完全吻合。府中只有武氏本来是洛阳人,她父是应急补训导远方补缺才来到义州的。
梦境实在太巧合了,好像是苍天在下旨说武氏会成王妃殿下,丈夫会立武氏为继妃。
王氏一想起这个梦就心有不快:在梦里的宴会上,她儿王世子朱佑洊也不在。她的心中顿时异常不安,让人快去叫她儿王世子来。
谁知,宫人却说她儿已经过世了。
她一听伤心的大哭了起来,她可怜的孩儿果真是被人毒害了,走在她这白发人前边,连最后一面也没有看到。
她的悲愤无处可说,不想待在前殿中。正哭着准备要出去,脚步不稳一跌身子醒了。
王氏从梦里惊吓醒,一看天还是黑的深沉没有亮,知道方才身入梦境,急忙一问时刻还是丑时。但她一想到梦中所见,马上叫人去朱佑洊那里询问他身子如何。
在宫人回禀她儿平安无事后她还是不安的无法继续入睡。等到天亮朱佑洊过来向她问安时,她盯着他看,确认他还活着时又喜极而泣。
“莫非天真要洛阳人绝我门子嗣?”王氏一想到这里手直抖,那日的梦魇困扰了她许多天才慢慢淡去。可今天一看到花开,噩梦好像真境一样飞快地跑到眼前。
“母亲定是近来有些劳累罢,去歇息些罢。”
陆氏见肖氏安慰失态的王氏,她虽然猜不出来王氏话语里的意思。但一听到洛阳人三个字马上也想到一个人,心里不安起来。
丈夫朱佑櫎敬佩公爹的第一位侧室武氏生的庶二子坞阳王朱佑澄,私下里偷偷单和她一个人说希望他能承继大位,身为妻子的自己却暗地里支持的则是姊妹张氏的儿子镇国将军朱厚灏。
可是,唯一的嫡世子朱佑洊和其唯一的子嗣镇国将军朱厚灏都是体弱多病的身躯,不爱与人走动。他们不像前代的世子或后继人那样强硬,没有强大的力量,无法镇压住有非分之想的人。府中想夺权继承大位的势力此起彼伏,你争我夺,把王府搅得波涛涌动。
但这也不怪谁,一府正主的亲藩王享尽比寻常富贵人家还高出百倍的荣华富贵。且不说其平常的起居饮食如何豪华奢侈,单说这府中保卫他一人的侍卫,竟有三千人!却来也不是最多的,还有上万人的王府呢,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天子一人在这些亲藩王之上。
封在一地的郡王或是将军类的族人,若是与在位的藩亲王有亲还受宠爱,则日常凡事也能顺心顺意,福及子孙。
反过来,与当今的藩亲王疏远,又无有父子兄弟之亲的族人则会一落千丈,三代后嗣的家门就会出现财政紧急,日子过的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困境。
所以,只要与王府有关联的人,都希望继承大位的是与自己亲近的藩亲王。进而生出各派,为自己一派支持的有希望人能继承大位,干出明里暗地都抢夺的许多事。
本按常理说,公爹百年之后就会顺理成章的由世子朱佑洊继承王位,成为一国之王,朱佑洊之后便是他儿子朱厚灏。
但是现在这事让人有些心悬。说些不吉利叫人恨的话,天有不测风云,倘若世子朱佑洊被人下毒手或者身子虚弱归西在公爹之前,公爹又未立继妃,就会由庶长子大哥朱佑桄承继王位,哪怕世子有子嗣也无法继承王位。究其原因,朱厚灏不是世子正妃肖氏所生,不是嫡子,不能被立为王世孙。若是嫡子王世孙,等公爹百年后生父不在也能承继祖业自然不用担心。
可惜他是侧室所生,现在只被封为镇国将军,要想承继大位,只有他父朱佑洊为王立他为王世子。世子朱佑洊若真还未继位就遭了不测,朱厚灏便永无翻身之日,一辈子都是可怜的镇国将军。
反之,还有一个担忧,朱佑洊虽然顺利承继大位,也立了儿子为王世子,但公爹生前若立了哪位侧室为继妃,则侧室的儿子也就成了嫡子,一同有了能承继大位的身份。再说恶毒话,万一朱厚灏身弱又无子,他父和他之后又定会出现大位旁移,落入他人手中的悲惨事。
陆氏知道这两个极有可能会成真的担忧让肖氏和王氏时常不安,天下嫁为人妇的女子最爱之人便是丈夫与子女,盼丈夫与子女平安富贵是最大的心愿。在这个的心愿执着下,她们是绝对不想他人或是他人的骨血坐上王的宝座,一心希望朱佑洊和子嗣朱厚灏富贵安康,长命百岁,子孙代代享用荣华无穷。
可是,她们心里再怎么想的美妙圆满,无情的局势就摆在眼前:世子一脉的势力日益衰落,时时刻刻都有人想取代她们希望的人坐上大位享受富贵。府中人人又都是明眼狼,见世子一派日趋没落,都不站在她们这边。单凭她们两个妇人的力量想撑起大局,太难了。
“妾身请退。”陆氏看她们婆媳烦恼,不好意思逗留打扰。
“母亲莫气恼。”肖氏安慰王氏,虽然她更失落,即使朱厚灏不是她亲生的,但她也没有孩子,和婆婆对待丈夫一样,她对他与亲生无异。为了他,她付出了她所能献出的一切,只是希望他这一生能过得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而幸福快乐的前提就是他必须身坐高位。
她们原本的打算是想娶一个聪明刚强的好媳妇进门,多一个有力的帮手帮朱厚灏撑起门户。但是,一家女百家求,这就反衬出嫁女容易娶妻难。挑一个好女婿容易,娶一个贤媳妇是难事啊,她们没有遇到理想中的那个好媳妇。
王氏气恼,而肖氏作为母亲一想到朱厚灏的未来她更是难受的流泪。多少次她去求神佛和先祖,他去世的生母,希望他们保佑他。
想来她们婆媳两个就好像站在一艘在风浪中摇摆的大船上。她们的船虽然有先天优势比其他人的船要大,也得到了有利的势头走在前边,看样子有希望顺利到岸,踏在坚实不动摇的土地上无人能撼动。
但是,她们的船虽然架势大又走的靠前,可船上却没有强壮的男子手握主舵,也没有一般的男子们来帮忙整修。在风浪和其他想要上岸的船只的袭击下变得满目疮痍,摇摇欲坠。能帮忙的只有她们两个日益衰老的妇人来修修补补,真是杯水车薪。纵然有远大的志向,然而一切似乎却都是徒劳的,想想怎能不叫人心酸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