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乘船过日月(1 / 2)
东风解冻,四月迎春,洛河舒体,银身明焕。它在春岚的推动下,下定决心带着自己虽是女子般柔弱的身子但也能有一番作为的志向,聚满力气如骏马奔腾一般向前高歌跑去。泛着银光又活泼的河水像是一把巨大的流帚,快活果断的扫绝了两岸往岁的冬寒和尘土。打破它们依旧被冬神寒凉盘踞,集温缓慢的困境,请来春神站在奔马之上赐复万物生机。
而后,牡丹听闻了洛河请来春神的音讯,同时被它的志向歌唱的自家也开始觉醒,也都心怀志向一处群簇,团团拥拥的娇艳绽来今朝一城锦绣,以此向春神做献礼。
那时,满城就算尽用了细眼捉准了去看,也是看不尽也数不尽的翠掌拥红颜,媚首吐芬芳。朵朵娇媚,枝枝傲然,大而美的花型,威居四方又艳绝天下,丽压群芳;万紫千红都比不得她们,故而有洛阳牡丹甲天下,花王之称。
“海浪声?”
这是明嘉靖皇帝亲政第三十四年的四月初八浴佛节,微朦的好像还在梦中的洛阳清晨。昨日有场来的急去的慢,日息降落三更方停的春雨。把洛阳城洗的清冷干净,出奇的安静,安静的像一个没有出嫁独自蛰居依旧酣睡在梦中的少女。
不远处的中华第一名寺白马寺的钟声准时响起,坚定睿智的敲打着,似乎要给沉睡的迷迷众生警醒什么。她心里也模糊的想要升起什么时,看到窗户外的天已经分出黑白,放出一些光亮,给人透露着光明的希望。
但是,啃噬白天光阴的硕鼠已经睁眼露出了雪白的容光,她觉得屋里怎么还是黑的很,周围能泛光的就只有她的眼睛。
昨夜有海浪声在窗外奔跑,声音引得她起身推开窗户看时却发现天空是皓月当值。月盘银白清腻,异常可爱;四周万物如洗,十分清幽。
“你这梦境甚是有趣。”
“好像真事一样。”
汪氏吃着早斋饭听到二女刘玉说昨夜听到了海浪声,可起身看到了明月。她自己一想:前半夜雨点密集,雨点之下哪有月光星辰。后半夜,她无意中醒来了一次顺眼看了一下外边,雨已经停了,但夜黑如墨,连星星都躲着,哪有月亮?
海浪声?洛阳地处内陆离海万里,能听到的么?莫非她们母女在同个家中,隔了几间房却不在同一片天下么?
如何就做了这样的梦?想必是前些日子随商出行回来的兄弟昨日来家中闲话的缘由罢。兄弟此番是到岭南去了,看到了海。他说海真乃天下最博大之物,除头顶苍天,世间无有与其可比之物。
兄弟还说海虽庞大,但平日里也算温顺,可随意嬉戏。不过,它若真发怒时,天地为之巨变,海浪声极其的骇人,毁坏船只,吞人性命,甚是可怕。
女儿从小到大生养在洛阳,一步都不曾离开过,自然从未听过海浪声的。然而,母亲汪氏深知她这女儿素日里有听到不知晓的事物便爱猜想的习惯。这次定又是在梦中把风吹树枝的声响想当成了兄弟口中的海浪声。稚嫩无邪的小女子平日里过的无忧无虑,却总萌生出奇怪的梦境。
“有只船自明月中来,”她站在窗前看到天上明月皎洁圆满,又喜爱又高兴。
却来不成想,有个开窗初看月时还远在天际间模样也只是星点大小能勉强看到的物件。在她欢喜时蓦地从天而降不停的变换,先是如细长的柳树叶,紧接着飞快的变大变宽,直至最后渐成一片好像一条大江宽阔的乌云落在眼前。
一刹那天色大变,竟成日照白昼。再仔细一瞧乌云,原来是一艘有几十丈长,船身涂着朱红色,船帆发出金子一样颜色,船舱巨大高耸的船只。
船只落在眼前,船身后马上就涌来了一片水飞快的漫过了房门,侵袭了自家房屋。
房里全是不停涌进的水,是居住不得了。她急忙跑出门想叫上爹妈与兄弟三哥儿还有好姊妹陈大莲都上船只避难。
可她跑出了自己房门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成仙了一样,飘飘然的一个人飞上了船。
等上了船一回头猛然发觉背后什么也没有了。自家的房子,甚至连整个洛阳城的房子也没有了,四周是一片蔚蓝波动的水域。
“那船只看似甚是奢华,谁知踏上去实在一瞧却着实腐朽。”
四周都是水,无陆路,她想只能乘船回家了。可在船上仔细一看后才发现这看似异常奢华的船只其实腐朽不堪导致停滞不动:船板上裂开了几个锅子大的黑洞,该是多年的腐朽而成;栏杆也像是被什么啃咬了一般,有一段没一段的;船帆一面金黄发亮,像金子一样惹人喜爱,到另一面再去看却掉色成了灰黑色,让人一看到就生出满心厌恶;巨大的船舱也是破烂不堪,甚至摇摇欲坠。是艘当该被废弃的船。
“年轻女子实则老妇人?”
船上有两人走动。她从两个人经过自己身边时努力瞧看,原本从似乎各色多彩的衣着和美丽的妆扮,端庄的姿态来看,她认定来往如云彩一样模糊的人该是两个年轻女子。
朦胧之间,她瞧见一个人站在船边取下一段旧的腐烂栏杆,接上了一根结结实实的朱红色新栏杆后又用新木板填补船板上的洞,另一个往船帆上的另一面上色,完后又修整船舱。她见此明白了两个女子都在尽职尽责的修理这看似奢华实则早已腐朽不堪的船只。
但当走过去询问这是哪里,两个人走过来与她答话,离近了些能稍微看清模样时吓了一跳,两个衣着华丽姿态美好的“女子”竟然是满头白发的老妇人。
“老妇人修理船只,无一男子么?”一家之主刘仕章与主妇汪氏夫妻两个没想的女儿梦中的船只上只有两个做活计的老妇人。
“只梦的她们。随后又不知哪里来的许多年轻女子,听我吩咐,将船只好好修整了一番继续前行。在日月中行驶,碰到许多大风大浪凶险事故,但我与她们共进退,终的平安渡过。”她自豪的说道。
“听你吩咐?你倒成了领头将军,叫那些女子当男儿使了,都是女英雄呐。”
“她们与我说道我身处义州。”她想起梦里一个老妇人与她说道她身在义州。听说义州与信阳州毗邻,与洛阳有七百余里路程,她从没离开过洛阳到别处,怎会梦到义州?
“义州?周公解梦书中说梦中坐船乃是离家移居之向。梦境之中独是你房屋居住不得离了家门闺房,怕是你姻缘将近,今日你去求求佛祖与你支配姻缘罢。”
“虚幻梦境,乃是茶余饭后笑谈,不足为信。若当真论神拜道,便是自欺欺人了罢?”刘玉摇头:家里如今的五口人,最笃信佛法神迹的是母亲汪氏。母亲信的天地自有神灵在安排万事,凡事都要以神佛论道。
“你这泼皮孩儿,不说给别人听你在堵心口不快,说给人听又听不得人教你学好,我如今盼望你快些出嫁叫你翁婆管教你罢。”汪氏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有些烦恼:二女南儿刚开始在自己的影响下是无比虔诚信佛的。后来不知道女儿心里怎么想的,现在成了家中最不信佛的人。母女二人常为此争辩,惹得她生气女儿也不低头,在这件事上始终站的强硬。女儿随她,自幼性子强,认定的事不肯轻易低头服输。
这是她喜爱的,也是她困扰的。
刘仕章看着女儿受了母亲的笑谑后反常的不做声响不反驳,心想还是让女儿拜拜佛祖罢。一方面他虽是个男子但也信仰神佛,另一方面他始终信服一些话,其中一句就是女子是最难保心神坚定的人。
看女儿模样,他确信她开始动摇心思了。这小女子也总算让女儿家的柔弱占了一次上风。平日性格刚强,话语不输他人,胡诌说什么纵使不嫁人家也有法子不靠二老过了今世日子,当不得最坏去做佛姑子的混话。
奈何,口头强霸是敌不过世道的,瞧她一说到婚姻大事不做声的模样知道她终究也急了。
“乘船过日月主富贵。登天做宰相的人就需好生养着,还得供你一年几石俸禄。”吃完饭女儿和陈大莲去后边说话了,女儿梦中做了领头将军,让刘仕章又想起登天宰相的笑话。
“你倒想的美妙,”汪氏道:“瞧她梦中船只还需大费修整。若真有富贵怕是不同寻常要吃许多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