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噬人宅(十二)(2 / 2)
来人敷衍地一揖,看着梁夜道:“庾某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看见出了人命找道士验尸的。”
转头对个背着箧笥,皂吏模样的中年人道:“冯十四,有人帮你把活干了,你这仵作来吃干饭么?”
中年人干笑了一声。
梁夜恍若未闻,更别提有一丝一毫的诚惶诚恐。
苏廷远忙打圆场,向那官员道:“启禀少府,这几位是京都青云观的道长,是小民请来替拙荆祈福的,碰巧遇上这事……是小民病急乱投医了……”
又向梁夜说:“这位是庾县尉庾少府。”
梁夜只是略一颔首,袖手站着,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
海潮对当官的一向没好感,又见这姓庾的鼻孔朝天,也抱着臂不搭理。
苏廷远一脸无奈,向梁夜和海潮道:“少府要勘验尸骨,还请两位去厢房用杯粗茶,稍待片刻。”
梁夜道了声“告辞”,向海潮点点头。
两人出了屋子,与陆琬璎、程瀚麟一起往厢房走。
海潮也不管里面的人听见,故意大声问程瀚麟:“程师兄,县尉是多大的官呀?比侍中怎么样?”
程瀚麟有问必答:“芜城富庶,这里的县尉当是八品,侍中是正三品。小师妹,恐怕没人这么比……”
“原来只是个八品官呐,”海潮嗤之以鼻,“官不大,官威不小嘛!”
她瞟了梁夜一眼:“我们这儿可有个侍中女婿呢。”
梁夜蹙了蹙眉,嘴唇微微绷紧,什么也没说。
海潮回过神自己也觉好笑,权势真是好东西,连她望海潮都狐假虎威,借起八杆子打不着的光来。
四人去了厢房,仆人奉了茶水来。
喝了两碗茶,苏廷远也把那些官差伺候走了,急急忙忙赶过来,向他们道歉不迭。
“官差怎么说?”梁夜问。
苏廷远苦笑:“李管事的尸骨梁仙师也见到了,那庾县尉倒是个精悍,不过到底是个普通人,哪里办得了这样的案子。只是出了人命,总要在衙门走个过场。”
顿了顿,又向梁夜道:“仙师可否尽快开坛作法,将那作祟的妖鬼正法?”
“不急,”梁夜向庭中望了一眼,“鬼怪昼伏夜出,现在施法只是无用功。”
苏廷远道:“那仙师好生歇息,以待天暮。”
梁夜:“虽不能施法,亦须筹备法器用具。有劳苏居士,安排车马送我等入城。”
苏廷远脸色微变:“寒舍备有香烛符纸等物,仙师尽可取用,若还缺什么,叫小僮去采买便是,不必亲往。”
海潮道:“这芜州城咱们还没逛过呢,正好进城瞧个新鲜。”
她说得这样直截了当,苏廷远不好再说什么,便吩咐奴仆准备车马。
海潮又道:“刚才那个小僮,李管事那个干儿,他不是没事可做么?叫他陪我们走一趟。”
苏廷远还想说什么,海潮不等他开口,接着说:“对了,我们捉鬼不收你的钱,那些法器什么的可不便宜,总不能叫我们倒贴的,还有出门在外,总要吃个茶,用个饭之类……”
苏廷远无可奈何:“自然自然。”
便即叫来奴仆,吩咐去账房支钱。
“小仙师,可还有别的吩咐?”苏廷远对海潮道。
他话音里带了点半真半假的揶揄,海潮却浑然不觉:“暂且想不到别的,想到了再同你说。”
出得李管事的小院,程翰麟长舒一口气。
海潮问他:“刚才看见什么了?脸吓得煞白。”
程瀚麟苦笑:“这回倒是没看见什么,只是一靠近那屋子,便觉足底生寒,隐约听见墙里有异声。”
“是哪种声音?”海潮问。
程瀚麟摇头:“说不清楚……我怕重蹈覆辙,不敢靠得太近。或许只是我神思恍惚,听错了而已。”
……
不多时,车马和钱都准备停当,四人刚到大门口,便看见庾县尉一行人正准备打道回府。
庾县尉看见他们几人,脸色便是一落,转过头,用力地一蹬踏马石,便要上马。
梁夜却走上前去:“庾少府请留步。”
庾县尉微微觑了觑眼,眼神更显锐利。
他冷笑道:“道长有什么赐教?”
梁夜仿佛听不出他言语中道讥嘲意味:“贫道欲和少府合作。”
庾县尉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向随从们道:“你们听见了么?这位道长要和本官合作!”
随从们哄笑起来。
庾县尉抬了抬手,笑声戛然而止。
“庾某这里既不需要做法,也不需要念咒。”
梁夜依旧不卑不亢:”如此说来,苏府的命案,少府已有头绪了?”
庾县尉嘴角讥讽的笑容一窒,嘴唇微微扭曲。
“事涉怪力乱神,贫道未必无用。”梁夜退了一步,语气诚恳。
“这么说,道长有头绪了?”
梁夜颔首。
庾县尉盯着他的脸半晌,方才道:“怎么合作?”
“贫道五日内替少府查明此案来龙去脉,”梁夜道,“作为回报,请少府帮贫道查两个人的下落。”
庾县尉沉吟片刻,一甩头:“何人?”
“一个是苏府的秦姓医女,昨夜不知所踪,下落不明。”
“另一个?”
“建业洞玄观的道士。”
庾县尉笑道:“这买卖倒是庾某占便宜。”
顿了顿:“那道士的下落不必查了。今早城郊山林里有猎户发现一具男尸,身上有过所,正是洞玄观的道士。”
“死因为何?”
“大约是行夜路,遇上了谋财害命的贼匪,”庾县尉道,“这种事司空见惯。”
梁夜颔首。
“五日,说定了。”庾县尉道。
“好,也请庾少府费心。”
庾县尉翻身上马:“庾某就算把整座芜城翻个底朝天,也把那秦医女给你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