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2 / 2)
程氏含笑看她一番唱念做打,待她停音拭泪,方才柔声唤辛夷。
辛夷闻言走了进来,将东西奉给程氏。
程氏扫了两眼,置于光可鉴人的黑漆桌面,以指推给对面的简欣兰。
是鸢姐儿的庚帖,宋侍郎的字迹。
简欣兰目光微闪。
“妹妹这是何意?”简欣兰暗暗攥紧了帕子,控制自己想一把抓回庚帖的手。
程氏笑道:“儿女姻缘讲究一个缘字,强求不得,此番变故实乃天意如此,况且我也是鸢姐儿的表舅母,又岂能见她因此受了挂落。”她亲自将庚帖塞进简欣兰手中。
既不愿受婚约束缚,又舍不得简珣这只金龟婿,便撺掇宋鸢在荷花池旁“偶遇”,真当程氏什么也不清楚么。
程氏不仅清楚,也清楚简珣之后的行为。
故而愈发看不上宋鸢。
得来全不费工夫,简欣兰莫名地慌乱,“我收了这庚帖,倒也显得忒凉薄了……”
程氏眼眸微眯,音色却越来越温柔,“姐姐言重了,总不能因当年大人的顽笑之举,耽误了两个孩子,你说是吧?”
简欣兰一把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庚帖我虽拿走,但他日男未婚女未嫁,在我心里,这婚约依然作数的。”
嫁不成肃亲王再嫁简珣。
简欣兰的自负也不是全无道理。
没有少年人能拒绝宋鸢的美貌。
可这一遭到底有了背信弃义之恶,简珣又是一尊未知大佛,宋家也不想撕破脸,既然敢要回庚帖,自然也有补救良策。
良策便是——历年会试考卷整理以及各家门派批注,甚至还有皇上的朱笔。
说一句有价无市也不为过。
涵盖了仅靠才华也不一定窥见的道理,能不能参透就看简珣的悟性。
这是宋家的诚意,勉强抵消背信弃义,程氏笑意从容,且柔且淡,喜怒不形于色。
简欣兰琢磨不透,料想她应是放下了芥蒂,暗暗松了一口气。
黄时雨自槐树巷回了家,灶上婆子已烧好热水,帮着她沐浴洗头。
吟芳路过厨房冷笑一声。
这事很快就传进黄太太耳朵里,她虽不悦,难得没再去脸上指桑骂槐,可心里到底还是膈应得慌,短命贱人用过的下人比狗还忠心。
她斜眼觑向门口坐着的琥珀,正在穿针引线,这个家,不对,应说整个泽禾再也找不到女红更甚琥珀的。
黄太太很喜欢这个丫鬟,却也防不住她私下给黄时雨缝小衣。
越想越气,黄太太抓起手边的团扇狠狠砸过去,正中琥珀背心。
琥珀挨了打也不吭声,低眉顺眼拾起扇子,拍拍灰放回案几上,继续做针线。
天黑前宜采桑葚,晒不着人,果实反更甜美饱满,奶娘提了一嘴,黄家四岁的幼子黄耀祖便哭着要吃。
黄太太朝院子里晾头发的黄时雨尖声道:“你是不是又聋了,听不见耀祖说要吃桑葚,还不快带他摘去。”
黄时雨“嗳”一声,只得将尚带湿意的长发一股脑撒在背后,站了起身。
听闻可以去摘桑葚,耀祖从奶娘怀里挣脱,张开小手奔向黄时雨,口中念着“二姐姐,果果”。
黄时雨俯身抱起他,年幼的弟弟奶香温软,即便甚少见面,每回还是亲近的不行。
小幼童最能感知大人的心意。
黄时雨对于单纯孩童的天然之喜,赤诚如明月昭昭,无不深深地温润着年幼的耀祖。
泽禾人喜植桑树,水塘地带随处可见。
黄时雨与简珣家共用一个大池塘,中间隔着一道漂亮的竹篱笆,两家的人一旦相遇,还能彼此寒暄,一同摘果子,颇有野趣。
黄耀祖一会要二姐姐抱一会又要奶娘抱,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奶娘说:“再调皮,二姐姐就没法摘果果你吃了。”
他才消停。
临近立夏,徐风干热,没多会儿将黄时雨的长发吹个半干,于风中轻舞。
如瀑青丝衬着那一张洁白小脸别样动人。
简珣第一眼险些没认出,以为是荷池菡萏化妖。
却见那妖精目光投向他,眉飞色舞,“简允璋!”
他身形僵木,对她微微颔首,不知为何产生了局促之意。
宋鸢听见动静,也走过来。
她的现身仿佛能引万籁俱静。
黄时雨看呆了。
多年后再忆起这一幕,都会忍不住赞叹:幽花未艳,嫩玉生光,宋鸢不愧是简允璋心心念念的美人。
单是站在一处,竟已光华夺目,好一双绝世壁人。
简珣下意识并不想让黄时雨提前见到宋鸢。
宋鸢哂笑,“她便是黄秀才家的老二吗?”
简珣闷闷的“嗯”一声。
宋鸢浅浅幽嗔,“原来阿珣哥哥的邻家妹妹这般漂亮。”
“她不会影响到你。”简珣脱口而出。
宋鸢却不理他了,轻提裙裾往回走,眼里含着一汪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