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凤落(2 / 2)
长安一怔,飞快地转过身来拽住母亲的衣袖,脸上不由自主地扬起几分欢悦之色,“娘亲,是我啊,我是长安啊。”
沈母回转身来,她目视着长安,有一种细碎的冷光似针尖一样在她的眸底凌厉散开,她的声音灌入长安的耳中,却是别样的刺耳,“我知道,你是我最没用的女儿。”
长安心头一震,却见沈母已经俯下身来,眸光直直迫视着她,“长安,你是真的忘了,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了,你现在全都忘了。你以为你杀了宋燕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你以为皇上对你的宠爱是谁都不可撼动的吗?你是那么自信,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是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方。”
长安闻言,心头大惊,口中涩然,静默之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心绪慌乱之中,她忽然又想起那一年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他就直直地躺在那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成一具僵硬的躯壳,从此再也没有了喜怒哀乐。她以为是宋燕姬害她至此的,可是没有了宋燕姬,她还是被关在了这一方重华殿中,母亲说的没错,是她没用,都是她自己没用。
长安的眼底全都是泪,而沈母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眼底隐有深邃的墨色,几乎能望到长安的心底里去,“现在皇后死了,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你本来是可以成为皇后的,可是你却把自己关进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沈长安,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一句生生逼近长安的心里,一瞬间打破了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怎么会呢?她是父母最骄傲的女儿,从来都是如此,可如今,她怎么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长安怔怔地抬起头来,心底有茫然的动摇与悲望,凄然道,“我从来都不想当皇后,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说到此处,她的眸中忽然一亮,蓦然望向她的母亲,“我想起来了,是你,是你那一晚劝我入宫去的,我本来不想入宫,是你执意劝我去的!”
“如果你自己不想,我劝你又有什么用?!”沈母逼视着长安,语中的凄厉之意越来越盛,“沈长安,你扪心自问,你难道不是渴望这皇宫的繁华吗?你不想重振沈家的门楣吗?你是嫡长女,你的身份,不知道要比你的弟弟妹妹们高出多少,可你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你父亲吗?!”
长安伏在地上,眼中的神采只剩下了乌沉沉的伤心与无奈,“是啊,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自己没用……”
沈母深深叹一口气,声音清冷如寒冰,“我不能再指望你了,沈长安。许多年前,我也被你父亲厌弃,到今日,你如果再被皇上厌弃,那我们沈家的嫡室就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长安蓦然睁大了双眸,惶恐地看着她的母亲。不能再指望她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在问一问清楚,却忽然之间,门外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生生把她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长安乍然坐起身来,眼角犹然还挂着泪痕,正当她披衣起身要往外去时,晚香却一脸惊慌失措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主子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吧。”晚香微微皱眉,转身去将寝殿内的窗扇一一关上。
长安站在窗边,向外望去,忽然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甬道上走过,众人围蹙着一顶锦轿,那轿面上是大红牡丹的紧蹙图案,金枝玉叶,分外耀眼。轿撵所到之处,必然是锣鼓喧天,鼓乐齐鸣。长安微微凝眉,口中恍若不经意道,“那顶轿子里坐的到底是什么人?”
晚香顺着长安的目光望过去,倏然叹道,“是刚进宫的小主呢。”
长安闻言一怔,脸上立刻显现出几分不忍与厌憎,“皇后才去世半年,皇上又要开始选秀了吗?”
晚香低低颔首,亦是带了几分感慨,“奴婢听门口的几个侍卫闲话的时候说起过,选秀这事儿是钟淑妃的意思,为安慰皇上的丧妻之痛,所以安排了大量的新人进宫呢。”
长安深深蹙眉,望着那锦轿渐渐远去的影子,心底的无助越来越浓。
皇后病逝,她一个贵妃沦落到囚禁的地步,在宫里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钟毓秀了。只是那位轿中的小主到底是怎样的身份,又是如何才能大张旗鼓地入宫来呢。
此时此刻,她恍然想起昨夜梦中母亲的面容。
沈长安,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冷然失笑,确实是太没用了。楚洛有了新人陪伴,必定是不会再想起她来了。
也许事情真的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沈长安这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