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早春(四)(1 / 2)
更新时间:2013-02-26
在少年看来,玉门关镇守府与长安的富家宅邸没有什么分别。
一样的雕梁画栋、一样的青砖素瓦,若是非要从中找出什么不同,那便是斗拱飞檐间透出的一抹苍虬之气。
这儿是玉门关,是旌旗十万、甲衣煌煌,西出杀敌所必须经过的玉门关!
不知从何时起,玉门关便成了中原朝廷镇守在西北边疆的一座重要边城,更成了许多文人骚客寄之以情,托之以感的文化标志。
起两汉,历经南北朝乃至隋唐,不管中原王朝强盛与否,玉门关都成了一个不可避免谈及的话题。
“西戎不敢过天山,定远功成白马闲...”
“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张子谦轻捋着胡须,接上了李括的话头。
“想不到李将军虽出自行伍,却有如此雅意,张某佩服!”张子谦笑着冲李括点了点头,颇为看好这个年纪轻轻就做到一军兵马使的少年将军。
“张守备不也是一儒将吗?”李括生出急智,妙语自是脱口而出。
“儒将?”张子谦微愣了片刻,随即拊掌大笑道:“对,你我都是儒将,儒将!”
“真算起来,我上次回长安述职,还是五年前。这儿一晃,五年就过去了,人生有几个五年?”张子谦苦笑着摇了摇头,方才生出的豪气一眨眼的工夫便湮没在眼角的褶皱中。
“您正值建功立业之年,说不准来岁就能升为一军都督,再往后,迁为副节度使也不是没有希望!”李括不忍见张子谦如此悲观,说出了一番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
玉门关的地位虽然异常重要,守备的职位却不需太高。像张子谦这种儒将出身,若是军中没有贵人提携,顶天儿也就能做到游击将军,以这样的品级要想升迁至一军都督无异于痴人说梦。
话又说出来了,若是张子谦真的有大背景,又何须出塞来觅取功名?虽说从军升迁来的快,但那是对挂职历练的世家公子来说的。普通家族的庶出子弟,要是不下血本结交一番高级将领,熬白了头都不见得能做一个从四品的将军。
细细想来,能倒是他这种拼杀在一线的武将,军功不易轻易的被人抹了去。
“你不必安慰我,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改变的。”张子谦摆了摆手道:“经历的多了,看的也就开了。就拿老夫来说,拥数千甲士,卫国戍边岂不壮哉?闲时与大漠对饮,尽享人间雄奇,岂不美哉?”
他话虽然说得强硬,李括确是能听出话音里的无奈。这玉门关守备的职位倒真是用重而不重用,真算起来,确是没有高伯父那个掌书记容易升迁。
微顿了顿,将一杯葡萄酒灌入口中,张子谦显得有些激动,两颊染上了两片晕红:“当初我就像你这般的年纪,凭着一腔热血投入河西军中。总想着凭借自己的努力,就能闯出一片天地,诛尽胡虏才归家,可熬了大半辈子,才混到这么一个地方做守备...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啊!”
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情之所至,张子谦只觉一阵目眩。
“给我讲讲长安城的事吧。”张子谦摇了摇头道:“我已经五年没有回长安城了,不知那儿可还是少儿瑶池英雄冢?”
“啊!”李括被他这比喻弄得一愣,细想想也确有其道理。长安城中的生活过于浮华,于年少之人,自是享乐的好去处。但若是对那些胸怀天下的有志之士来说,确是无异于坟冢了。
“您要问哪方面的?”张子谦话头盖的太广,他实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嗯,听说安禄山那厮进了郡王?”张子谦似乎也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太好回答,主动替少年引了出来。
李括微顿了顿笑道:“这件事我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陛下为表彰他击敌有功,不顾群臣反对,进封了他郡王。”
“荒唐!”张子谦似乎酒真的喝多了,怒喝了一声:“我大唐自立国以来,从没有过异姓封王的惯例,此例一出,以后边镇节度纷纷效仿,杀敌邀功,我大唐还不得满大街的王爷?”
“陛下的心思,我们做臣子的怎么读的懂呢。”李括对安禄山也无甚好感,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从他眸中射出的狡黠目光,李括就可判断他们不是同道中人。
“胡儿最是注重实力!”屋内的红烛闪烁摇曳,在张子谦的眸底投入细碎的金色。“若是我大唐繁荣昌盛,不需封赏他分毫,他也会为我大唐笑死力。但若是中原动乱,即便你把他奉为阿爷,第一个跳出来咬你的还是他们!”
“也罢,也罢,不谈他了...杨钊那厮呢?这家伙最近借着女人的裙带,窜的比谁都快,可有什么他的讯息?”张子谦斜倚在椅背上,轻口起了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