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卷 家与国 第三十三章 瓦尔基里2(1 / 2)
蔡元培孤坐于稽疑院代表休息室内。早前,他从来没有在此办公过,而这一夜,除了开始在徐贯田家呆了数小时,其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这里。
为了尽快接管京城,杀人是必须的。他非常明白不与齐清源合作,那杨锐很可能死不了。当然,即便是同意和齐清源合作,杨锐也会被齐清源暗中保护下来,以作为和自己讨价还价的筹码。以事实论,贪官其实是与人为安之人,只要不逼的太狠,他们绝不会铤而走险。
想到杨锐自作聪明的将一切弄成这般,蔡元培从骨子里想笑。自古贪腐不尽,不都是改土归流的弊病么?流官们帮着朝廷打压愚弄士民,光那点点薪俸就够了?想那朱元璋野蛮的剥皮充草,可结果又如何?‘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不拿白不拿’,谁不想在任上捞他个几把,不然下台后还有什么机会、谁还认识你?不说为自身享受,就是考虑到子子孙孙入宦致仕,没有钱也肯定是不行的。最实在的,没钱你能放下功夫去参加公务员考试?能给上官送礼?
从齐清源不杀杨锐、再到流官制下贪污不绝,再再到自己今夜这壮举堪为肇造共和之始,蔡元培倒也是醉了。不过他才开始陶醉,泼冷水的就来了。
“孑民你疯了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肆意践踏宪法!无故屠杀人命!你…以后必要下地狱的!”半夜巡警忽然闯入家中、人却被带到稽疑院的虞自勋一入休息室就指着蔡元培大骂。
虞自勋的样子一看就是气急败坏,衣衫也是不整,他被巡警押送的时候还以为是杨锐的人掌了权,可现在居然发现是蔡元培坐镇中枢。昔日时时崇尚民主自由之君子,今夜却变成一个吃人的恶魔,这种转换实在是太过突兀了。
“出去吧。”蔡元培客气对着秘书道。而后站起身对着虞自勋笑:“自勋,真要向实现民主共和,竟成死了不是关键。关键是……是要将复兴会*体制的弊病展现于世。你看,”他忽然拍了拍了自己胸口。“我一不是稽疑院代表,二不是政府官员,从宪法上说,我仅仅是一个草民;而今夜被杀之人,上至中将,下至科员,不说那些卫士、特工,就是一个女流之辈也能轻易将我击毙。可现在我却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而他们则像木头一样被杀和杀戮,这全因*吃人啊!
那民主集中制,什么民主的集中、集中下民主的,哈哈……”说到这里蔡元培忽然歇斯底里的笑起,而后才道:“狗屁!狗屁!都是狗屁!!这是以民主为名,以操纵大多数傀儡为名,大言不惭的实行独裁!看看那些稽疑院代表……,自勋,你要知道今天这人可不是我下令杀的,这是常委会、政治局、稽疑院代表的一致意见。我当时几乎要对他们跪下了。我说,不能杀人,不能杀人。不能杀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可他们就是不听,就是要杀人,哎……”
蔡元培面容扭曲的、无比畅快的宣泄着这些,心头似乎有一股诡异的热流在激荡、在翻滚、在刺激他本就扭曲的神经,他突然无比用力的伸出手,而后全力挥下,再道:“这种体制、这种政党就是要毁灭!完全毁灭!彻彻底底毁灭!!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东西。就是要全部下到地狱!!而我,就是要展现这种体制最最邪恶的一面。完完全全、淋漓尽致把它展现出来。我要让全世界在天亮后不寒而栗!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这短短一夜夜我就能杀这么多人。那以后有更长时间的人,他们就能杀更多人……”
一首绝美的诗作总是要有人欣赏,这一次请虞自勋来,蔡元培的本意就是要虞自勋欣赏的。不过,虞自勋却毫无欣赏之意,他只是闭目祈祷,在祷告上帝。
“自勋!”一夜都处于亢奋状态的蔡元培忽然冲了过去,双手揪着虞自勋的领子大叫道:“我们不是要民主吗?不是自由吗?我就是民主的踏脚石,我就是自由的先行者,我愿意下地狱,愿意粉身碎骨,只要这能唤醒民众知道独裁之可怕……”
虞自勋全是沉默,蔡元培说的任何一个字他都听不见去,只待蔡元培声音越说越小,直到完全沉寂,他才开口说话仿佛布道般的,他是无比悲凉的吟唱道:“……他们披着羊皮到你们中来,里面却是残暴的狼。凭着他们的果子就可以认出他们来:荆棘里怎能摘到葡萄?蒺藜里怎么能摘到无花果?……
不是每一个人我说:‘主啊,主啊’的人,都能进入天国,唯有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才能进入。
到那日,必有许多人对我说‘主啊,主啊!难道我们没有奉你的名讲道,奉你的名赶鬼,奉你的名行过许多神迹?’
但我必向他们声明:‘我从来不认识你们;你们这些作恶的人,离开我去吧!’”
虞自勋布道完,就转身悲跄的去了,而蔡元培却听着他最后的那句,呆如木鸡。只待秘书低声呼唤他,他才猛的一怔回过神来,“让他去吧!和那些人关在一起。”他道。
“先生,这……”徐宝璜不太理解蔡元培的意思,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过他再次说道:“先生,美国大使马上就要到了,再下来就是新闻发布会,您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必!”蔡元培不自觉的挥着手他已经习惯用夸张的手势来表示自己的意愿了,这开始不习惯,但养成习惯却改不掉,“你弄些热水过来吧,我敷一敷脸,再就给我找些吃的吧。”他说到此,再次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道:“哪份档案有没有找到?”
“找到了!先生。”徐宝璜知道说的是那封档案,更值得它的价值,当即重重点头。
“马上给我!”蔡元培急切道。一会,一个破开的铅封夹子送了过来。厚厚的卷宗上面,盖着‘绝密’、解密时间:‘100年’的字样,他嘴角一笑。翻开扉页就看到了杨锐二十年前的照片,但名字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叫胡贵忠。
“还找到其他什么东西没有?特别是情报局那边?”抓着这份卷宗就抓着胜利,蔡元培身心舒畅之际又再问其他。
“还没有打开保险库!”徐宝璜说道,“那里的密码只有局长张实和副局长两人知道,可张实去了通化,副局长他……。没有密码一旦强行打开,保险库就会自毁。”
安全局大多是国内的机密,但除了眼前这份密档,对于身为常委的蔡元培来说。那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真正机密的东西在情报局,一旦找到欧战中复兴军暗助同盟国的确凿证据,那他不但能彻底掌握局势,还能与美国以及国际诸国交好,并最终获得他们的支持。
“那副局长怎么不交待?他难道不怕枪毙吗?”听闻副局长知道密码不交代,蔡元培立刻不悦。
“先生,那副局长已经……已经被行刑队枪毙了!”徐宝璜道。
“哦……”没想到是这样,蔡元培嘀咕了一声,忽然感觉这一夜杀人确实杀得太急了。
每个部门最少枪毙百分之十,这是最低规定。像国安局、民部、禁卫军司令部。这些地方只要不是穿绿袍或尉官以下的,几乎全部枪毙。这样杀人最得人心,因为部门头目和中层官员一去。那些打杂的小官以后便可平步青云,不过这也是清洗国安局时立了个好榜样一个怀孕的女科长仓惶间居然举报了局长、副局长,蔡元培当即将她任命为副局并临时代理局长之职。
以此为例,杀人不但迅速,而且理直气壮,但后果却是死的人未完整交待各项事务,情报局的密码只是其中之一,另一件要紧的事情却正在发生:
一片混乱的顺天府通讯处内,一部一直开着、从未关机的无线收报机忽然运作起来。那电报铃叮铃铃响过,带着点点划划的电报指便从机器里吐了出来。一个收电员从未见过的电码刻画其上。杀戮之夜他不敢自作主张。只等来电结束他才将电报纸减下来贴在译电本上,然后向科长汇报。
原科长早就拉去枪毙了。此时接任科长的只是之前的译电员,他只能读出开头来自:总理特别办公室;发至:顺天府知府。后面的电文就完全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