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存的奥义(2 / 2)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们掌握着政权!或者说,我们所处的阶级,才是这个国家的政权主体。我们拥有制定法律、发动战争、调整税率、定义对错的一切权力。”
“什么样的生产力,就决定什么样的社会阶级构成,从而决定权力的阶级归属。华美是个重工商的资本主义国家,我们就是掌握社会生产和工商业资本的资产阶级,主导这个国家的一切运作。所有的基本国策都必须符合我们的阶级利益。”
“说不好听点,假如你赵明川真是写一份报告去抱怨吕宋的贸易关税太重,也许几天后这封信就会让国会特地召开一次大会。考虑是否动用军事或外交手段让吕宋减税。而在大明,琼州的南海商号没这个本事。赵有恒也没这个本事。”
“由古至今的中国,商人一直活得很奇怪。风平浪尽的时候,富甲天下、逍遥快活、鱼肉乡里,可以通过钱去买通一切,似乎无所不能。甚至商人们可能还会有个错觉:这天下,就是为他生的,什么官府、什么大佬都是给他们玩耍在手掌之上的。但是,当朝堂里面真正有人不想按规则玩的时候。封禁捉拿是信手拈来,他们就得人头落地、抄家灭门、一片片凋零掉……明朝一代巨商沈万三的下场,刘耀禹一家的下场,你应该还能记得吧?”
“全世界的商人都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掌握着世上最万能的东西。但是,封建小农经济社会的商人手中的钱,和资本社会的商人手中的钱,其实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差异:前者只能从统治者手里买自己的命运,后者则是主导他人的命运。换句话说,当大明朝廷不卖的时候。大明的商人就会瞬间走投无路。”
“无论是广州的商人、琼州的工厂主,还是赵有恒这个重视工商业的进步官僚,他们可以说是这个古老帝国的新兴群体。虽然本质上是地主买办。却已经显露出超越寻常大明旧地主的先进生产力和社会组织性。但是,他们归根到底还只是这个帝国的依附者,而不是主导者。既没有规则的制定权,也没有真正的政治参与权,只能被动接受别人的统治,按别人的需求出牌。别人高兴时给条活路,就能过得开开心心、趾高气昂;别人看不顺眼时,马上就是阶下囚,被人剪羊毛。根本无从反抗。”
“在统治秩序下苟且偷生,除了死命捞钱。梦想有朝一日摆脱商人身份回归地主士大夫统治阶层,就很难拥有真正的社会责任感、使命感。你说。这样的中国商人,脖子上套着别人的权力绳索,只为一家一姓而活着,能不被玩到死吗?”
“你想真正改变大明,那你就先从帮助赵有恒或南海商号获得这个帝国的权力开始吧。什么时候他们拥有真正的权力了,不用华美去越俎代庖,才能真正决定他们的命运,决定大明朝的命运。”
“这次有人逼着赵有恒抛头露面,并非我们想耍手段,其实就是再给大明个机会,看看他赵有恒到底有多大的决心想要改变。他有心,自然一切都能继续走下去,否则……”
说着说着,狄祖恭脸上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如电一样的感觉从头顶直透身体,当狄祖恭已经走进庄园别墅的时候,赵明川还呆呆地站在草坪区里一动不动。
……
1645年5月13日,周六,大明帝国历弘光元年四月十八。
就在狄祖恭领导的国会远东调研组在明珠市休息妥当,准备动身前往吕宋共和国首都马尼拉的时候,香港码头上,一支挂着郑家旗号的船队大摇大摆地靠岸。
在一众心急火燎的广州或琼州商人的嫉妒目光下,郑家如大扫荡一样将成堆成堆滞纳在香港的华美商品收入囊中。东联集团香港商品交易所的职工,一如既往的礼貌热情,为郑家贸易代表办理一系列交易手续,似乎生意当前根本就不用在意对方的身份。
“非官府准允,一人一货不得入关。”两广总督丁楚奎的手令,此时仿佛就是琼州南海商号头上的一座大山,而郑家的行为则超脱在外。
这大概就是郑芝龙向华美方面传递的一种信号,展示着郑家在大明东南的真正影响力——华美要做生意就好好做,只有郑家拥有主导大明东南沿海贸易的权力,任何想要挑战郑家利益核心的过分行为,都不是明智之举。
待在广州城里的郑森,此时也收到了来自父亲的一封信:朝廷升任郑森为福建同安游击将军。郑芝龙正式给予郑森独自在同安编训一营新军的权力,并可以动用郑家所有的内外部资源。
同安是郑家集团在福建的老巢势力地盘,临近厦门,往东几十里外的安海镇就建有郑家的私家造船场,历史上每年都有几艘郑家的战船在此下水。
有意思的是,就是这个郑森正式掌权建军的同安,在后世建起了一座“郑成功之墓”,以纪念这位明末奔走在大明复兴一线的伟大民族英雄。
心情振奋的郑森,带着施琅和刘国轩匆匆离开广州城,短短几天之后,上千里外的湖广,即便时间略有差池,总兵左良玉还是终于做出一件在明末历史上最最恶劣的决定:清君侧。
5月16日,农历四月二十一,左良玉不顾江北逐渐逼近的满清英亲王阿济格的主力,发布檄文讨伐马士英,率领湖广明军主力从武昌出发,沿江而下向南京进军。。
与此同时,满清豫郡王多铎也率领东路主力快速推进。分崩离析的江北四镇早已在内耗和满清的紧逼下乱成了一锅粥:刘良佐和刘泽清不战而降、狂妄的高杰死于叛军之手、黄得功孤军作战。满清主力轻取徐州后继续南下,兵锋直指扬州,江北战区彻底没了收拾。
最后关头还想着给多铎写信谋求“联手驱寇”的江北督师史可法,大概除了选择做一个道德楷模,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方法阻止事态的恶化了。
“明末南都之亡,亡于左良玉之内犯。”
评价虽然是建立在历史既成事实之上,如同对万历皇帝的评语,并且回避了明朝灭亡的根本原因。这场用正常逻辑无法梳理清楚的奇葩作大死内乱,让无数明代历史学者都感觉无力吐槽。但对于半壁江山的大明朝廷而言,确实是加速了长江防线的崩溃,使明朝滑入了更加无法挽回的深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