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刀(1 / 2)
今冬的雪来的很晚,进入腊月必定下一场大雪的惯例没有出现。
落日的余晖落在大梁城雄伟的城墙上,满目苍夷的战争伤痕布满整个城楼。城墙下双方战士的尸骸还没来得及收敛,敌方军营又开始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这座历经千年,陷落过无数次的古都,又一次走上了被攻破的命运。
夏州十六国,曾经的强国大梁,历经三代建都于此已有五十年。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大梁城从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前两代国主励精图治,虎视中原腹地,周边小国无不臣服。
只是这第三代国主好大喜功,对国内横征暴敛,使得百姓民不聊生,纷纷揭竿而起。国主对此却视而不见,任由佞臣当政。自己却安于享乐,终于在三个月前死于醇酒美色。
还未登基的太子越轩提兵拨乱反正,与佞党军队塵战良久,就在快要扫清阴邪之时。佞党托要塞于邻国大魏,引强敌来攻,已成强弩之末的太子大军无力再战,大魏铁骑势如破竹,兵锋直指大梁城下。
这已经是国都被围的第四十五天。
全身甲胄的梁战从军三十五载,一直对军人仪表极为看重,到了此刻也无心理会自己的仪容。就算不照镜子,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劳心劳力的血战,已经让自己憔悴到了极点。
梁战看了看身边虽然已经精疲力竭,却依然站立如松的亲军,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被誉为“大梁壁垒”护国将军的自己,只怕是连这些亲如子侄的亲军也护不住了。
凭着这三万残兵,坚守城池四十五天,现在仅剩下这八千不到的将士。能够坚持到现在,全凭将士们一股悍不畏死的奋勇之气,加上自己号称夏州十大名将在过往战无不胜的赫赫威名,在苦苦支撑。
世受王恩的自己,甘愿赴死,但这些年轻热血的生命何其无辜。想着梁王二十年前在众多侍卫中简拔于自己的情景,当时年轻的自己对梁王发过重誓,毕生忠于王上,忠于大梁。
二十年来自己为梁国东征西讨,确实坚守了自己的诺言。可惜老天没有给睿智天赐的太子机会,也没有给自己守护半生的大梁机会。
魏国二十五万大军一月之间连下十五城,兵锋直逼国都大梁。缺兵少将的自己也无力回天。
太子决定破釜沉舟,亲领一帮武功高强的侍卫行险一搏,去行剌魏王。太子临行之前唯一的牵挂,也是他唯一的骨血越心馨公主。
昨日自己已经安排心腹之人,将公主连带自己的骨肉梁雨蓿一起送走。而全城百姓在二十七日前,就已全部撤离。
城楼之下,是旌旗招展,兵营连绵的大魏军营。主帅是同为夏州十大名将的大魏上将军薛擒虎。
薛擒虎自十三年前天佑之战中,铁枪连挑大漠汗国十八员上将,一箭夺走威震西部大陆的格尔汗性命后,被称为夏州战神。
这些年两人虽然没有交锋过,但是两人都知道,论才智武功,双方在伯仲之间。如果能公平一战,胜败犹未可知。
可惜,薛擒虎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何况还有薛擒虎中军大营之后,插在地上那柄巨大的黑刀。
这是薛擒虎仗以横行的黑刀营,黑刀营曾创下以一百铁甲骑士击溃汗国一万金帐护卫的传奇,而号称无敌营。
最多只能再坚持三天,三天之后这跟随自己的八千子弟会随着自己与城携亡。
不知道太子舍命一击是否成功,看到城下十五万大军连日来,攻城之势未减。只怕太子也是凶多吉少。
现在唯一的愿望,只是希望薛擒虎能亲自出手,就是血溅疆场,自己可以死在名将手中,也是得偿所愿,生死无憾了。
……
魏军的帅帐所在,灯火通明。周围拱卫大营的精兵人马皆安,十数万大军,五万健马,只能听到传令兵奔来驰去的传令缴令声。军威之浓可见一般。
薛擒虎以严苛制军,所辖之军,以纪律严明著称。大营之中喧哗是必斩之刑。
薛擒虎正处在三十三岁人生的巅峰时期,在夏州最强大的魏国将军集团中,地位仅次于军部大都督大将军夏侯。但是其武功军威却不是已经六十八岁的老将夏侯所能相比。他在军中早已被认为是下一任大都督的必然人选。
营帐之内,薛擒虎帅位上,一名二十七八的黄衫青年正威静坐,脸型天庭饱满,剑眉直插入鬓,一双凤眼温润如玉,让人一见即生亲近之心。
黄色为帝王配色,不管何时,非是帝王贵胄敢穿者,即为犯禁,一律夷灭九族。能在大魏上将军大营身着黄衫,高居帅位,这只能是大魏王室,并且地位不低。
整个帅帐只有三人,就连战阵之上,将军从不离身的贴身亲军也站到了营外。
黄衫青年,扫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帅帐,看了身边紫衣侍女一眼。对着安稳站立的薛擒虎笑了笑,亲和的语音在大帐响起。
“擒虎,此次能灭国大梁,你为首功。到时自会论功行赏,这不需我来多说。这次经此一战,尽得梁国膏腴之地,是我大魏之幸。现在我大魏西控大漠百族,北抚燕寒之地,东居汉水雄关,南握赤水天险。强盛之势已成,只需几年与民生息,提振军备,横扫天下指日可待。”
黄衫青年口才济济,畅谈天下大势有如伸掌观纹,条理分明令人折服。
黄衫青年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思付片刻才继续说道:
“我此次本是奉谕劳军,临近军营却听到京中传来一个极坏的消息。你我相知多年,这次还需请你全力助我。”
青年说得极为慎重,双目紧紧盯在薛擒虎身上。紫衣侍女在旁,也在仔细观察薛擒虎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