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2 / 2)
王蝉头一回瞧舅爷,思量着,自己根脚有了,是养石人祖宗的后人,现在,就差一点慧根了。
这会儿,她捧着獬豸小雕,细细地瞅自己有没有慧根,有些潮乎的黑发垂了根到脸颊边,刺得她有些痒,伸手挠了挠脸颊,觑了眼舅爷,小模样还有些腼腆。
王蝉心下好奇,却也不好多问祖宗的秘事。
祝凤兰就不一样了,老闺女儿缠起人,臭老爹也招架不住。
“说嘛说嘛,你以前说的故事里,尽是些破煞遇邪的怪事,像是坊间故事一样,古古怪怪,脚都踩不到底,不踏实!也不怪我不相信——”
“他也是我祖宗,不能只你一个老头子知道,我一个孙孙孙女儿,难道就没资格知道了?”
“快说快说——”
“阿蝉也等着听呢。”
王蝉瞧着,顿时佩服不已。
表姑好会缠人呀。
“别摇别摇,”祝从云吹胡子,“得得得,爹说,爹说还不成吗?”
祝凤兰立马搁下手,“恩,你说。”
王蝉也拉长了耳朵听。
祝从云又瞪了眼老闺女。
缠人时烦人,这搁手太快,同样烦人得紧。
更烦!
……
也不是啥不能说的秘事,只是怅惘了些。
坚信石头书卷是石心,有天然的石语,参透不了的祖宗,自然疯魔。
“嗐,老的时候疯了,毁了自己盘了大半辈子的石头,这才只留下这一方的獬豸。”
祝从云瞧着王蝉手中的獬豸,目露可惜。
就是这一方,还是家里的人夺了下来,才在大锤子下保全。
“他啊,是后悔走这一条路了。”
“听说留了些疯语,说要不是养石,追求那缥缈的方术之道,到了最后,他也不会除了一堆的石头疙瘩,几乎什么都没有——”
蹉跎了半辈子,临到老了老了,人生大半走完,只剩懊悔。
“……疯啊笑啊,叹自己要是不养石,好好举业,不说封侯拜相,也该是公卿之家。”
人间富贵,也好过知皮毛的江湖神仙。
祝从云摇头,叹祖宗看不透。
人的一生走一条路,脚下崎岖弯折,谁又知道,未走的那条路就一定是锦绣了?
这懊悔,好生没理。
祝凤兰听了,心里空劳劳的。
她摸了摸心口,“唉,咱祖宗就是想太多,不砸那些东西就好了。”
公卿不公卿的不一定,不过,有那些石头在,起码比现在要好。
不说是法器吗?听着就威风。
王蝉瞅了眼祝从云,莫名的,她知道,这老祖宗最后的疯话不是无的放矢。
祖宗是舅爷的爷爷。
据说,舅爷最像这祖宗了。
模样像,爱石头的性子也像,所以,便是不能养石,即便长辈反对,他也成了石匠。
按他的话说,石匠养不成石,可它能养家。
王蝉暗暗思忖,关键是模样像。
五短之形——
头、面、身、手、足,五形具短,倘若骨细肉滑,印堂明阔,且五岳朝界,那必须是少卿公侯之相呀。
“阿蝉,咱有没有这天分都不打紧,”祝凤兰想到什么,扭头朝王蝉瞧去,紧张兮兮地劝道,“可不能和老祖宗一样钻了牛角尖。”
疯了不说,还郁郁地死了。
祝凤兰闹不懂,人怎么能够不开心不开心着——结果就死了?
“养不成石头,咱们就做别的,表姑教你绣花,你要是不喜欢拿针线,嫌它费眼,这也不打紧,表姑送你去学胭脂铺学做胭脂!胭脂铺的夏娘子啊,她打小和我一道长大,亲着呢。”
再说了——
祝凤兰瞅了眼王蝉,越瞧越喜欢。
这脸蛋生得这样,往小娘子大娘子中卖胭脂水粉,活脱脱的一个大招牌。
定能生意滚滚来!
王蝉鼓气,“姑,我铁定有天分。”
她是谁?
她上辈子可不只是一只小妖精,是能看相的小妖精!
她没天分,谁有天分呀。
王蝉自信满满,再瞧手中的獬豸小石像,却又麻爪了。
养石的天分,又该是怎样的天分。
“哈哈哈。”祝从云和祝凤兰两人都是一乐。
两人瞧着小丫头有心气又苦恼的模样,好笑的同时又欣慰。
旁的不说,性子活泼些才好。关在棺椁里,黑漆漆又没什么气儿的憋闷人,小姑娘没落下毛病,他们做长辈的,心里只有庆幸和高兴。
“蝉丫头不急,”
“爹,错了错了,阿蝉喜欢人叫她这个名儿。”
祝从云正待说话,才起了个头,就被祝凤兰打断,待听明白王蝉想当阿蝉,不想当馋丫头时,他哈哈畅笑,声如洪钟。
好一会儿,他才捻了捻胡子,从善如流地改口。
“好好,阿蝉不急,舅爷和你说,咱祖爷爷的事儿说明了啥,说明了养石一事不能急!急了,咱心就乱了——”
王蝉揪着獬豸石像的尖角,小脸蛋红扑扑。
蝉丫头就蝉丫头,她就不该说啥馋丫头!
瞧,谁听着谁就笑。
祝从云正待继续再多说几句时,这时,店前头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紧着,就有人穿过店铺,朝后院这儿来了。
“哟——我说怎么没瞧到人,都在这儿热闹着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