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2)
裴寂心头一跳,受到刺激的人感官格外敏锐。
鼻尖满是沈元柔的清冽味道。
他在短暂的静默中,飞速思考要如何说谎。
他总不能告诉沈元柔,我害怕义母的女儿不喜欢我,我害怕义母的女儿回来后,义母会不喜欢我,这太傻了。
裴寂不擅长说谎,他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规训。
“我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他捏紧了指骨,斟酌着用词。
沈元柔看着他这副模样,好笑道:“好孩子,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责罚你。”
裴寂微诧,他如此微不可查的动作,也能被沈元柔注意到吗?
“我闻到义母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裴寂仓促地滚了滚喉结,而后意识到这话的不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到底女男有别,他谈论这些,终归是不合适。
但这是他在紧张中能给出最好的答案,至少比起实话,不显得傻气。
沈元柔微微颔首,面上仍是和善的模样:“那是什么意思?”
“是,是……”
裴寂有些无措地看着沈元柔。
方才原本就是他的无心之言,照理来说,沈元柔是不会追究的。
可他对上沈元柔的眼眸,她眸底的那一丝笑意,便莫名叫他有些被欺负了的错觉。
沈元柔会欺负他吗?
她怎么会与这个词沾边。
他给自己挖了好大的坑,裴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极为克制地攥着袖边儿,只露出绷紧的指骨:“不是……”
沈元柔还在等着他的解释:“不是什么?”
他一个来投奔义母的孤子,如此谈论尊长,实在是逾矩。
裴寂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发难,他摸不透上位者的脾性,对她的害怕也多了几分。
他在被纵容的瞬间迷失了方向,忘却了自己随时能被赶出去。
“在这里不必拘谨,”沈元柔并不知裴寂静默的一瞬,将自己的错误上升到了这样的高度,毕竟她也只是逗弄孩子,“想要什么同我说。”
“既然你说这香好,待会儿叫他们给你送过去便是。”
裴寂讷讷:“多谢义母……”
竟是他想错了,他就知道,义母不是那样的人。
偏生是他将好好一个人,想成了那样,说来真是他的不对。
沈元柔没再说什么,只垂首梳理着才送来的公务。
她方才的逗弄将这孩子吓到了。
满口的“是与不是”的。
“将少主寻常用的东西备好,下去准备吧。”沈元柔下达了命令。
她安静下来,裴寂才大着胆子小心打量她。
后半晌的斜阳带着余温,毫不吝啬地倾撒在她靛蓝鹤纹衣裳上。
裴寂想起了仆从们的话,此刻看来,也难怪无人不肖想这位太师大人。
她是顶好的人,分明是那些人罪有应得,却要将她传得无比可怕,叫人避之不及,连带着他也误会了沈元柔。
他为义母打抱不平,转而又偷偷打量起她来。
沈元柔身上是久居高位,权力熏陶出的雍容气度。
裴寂不由得去想,她当年是如何杀出重围,成君王重臣,最终登上这样高位的,又是怎样的男子才有资格为她诞下女嗣,最终站在她身边。
做她的孩子,会很幸福吧,义母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他的眸光定在了沈元柔的侧颜。
沈元柔生了双含情目,兴许是因着身在高位,这双眼眸总是不含温度的。
此刻斜阳为她增添了柔和的温度,却让裴寂忘了自己的目的。
“怎么,可是有哪里看不懂?”
她的目光与少年的陡然相接。
她温和地凝望着他,宛若世间最温柔的师长,只要裴寂开口,便会为他解惑,裴寂被这话唤回神,堪堪错开眼眸。
“没有。”
这种被当场抓包的感觉实在不好。
沈元柔看着少年耳尖的绯红逐渐弥漫到脖颈与面颊,笑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晒着太阳,有些热。”他扯了个蹩脚的谎。
沈元柔没有怀疑,只道:“那便坐过来些。”
她所在的位置时不时有穿堂风过,将她的鬓发吹得飘荡。
处于高位时间久了,沈元柔说话总有不容置喙的味道,裴寂不会大着胆子忤逆。
他乖顺地挪到沈元柔身边,刻意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沉香的味道存在感是那样的强烈,裴寂逐渐分神,誊抄的速度也慢下来。
裴寂清楚听见自己轰隆而急切的心跳声。
他简直要被自己吓到了,裴寂没想到他对香气如此敏感。
这一夜,裴寂失眠了。
沈元柔不知晓这孩子心中过了怎样的想法,她照旧起早,此刻靠着檀椅,少主伏在她的膝上:“一路可顺利,你母亲说了些什么?”
尚子溪方从颍川回来,为她带了许多补品:“母亲只问我的功课!”
想起这事儿,尚子溪便气恼:
“至于我有没有遇到危险,母亲只字未提,柔姨,这真是太伤人心了。”
“为人母怎会不关心女儿,这些时日大理寺忙,你母亲是大理寺卿,难免为公务疏忽你。”沈元柔道。
尚子溪撇了撇嘴。
柔姨同样忙,却有时间关切她,今晨她便如归巢的鸟般扑进太师府。
这个年纪的女娘欢脱,尚子溪想跟她撒娇,却畏于她周身的沉稳肃杀,最后道:“我惦记柔姨,为柔姨带来了不少东西呢!”
沈元柔递给她一方帕子:“脸好脏,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