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1 / 1)
如果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建立在浪漫的毁灭上,那么你便是满足我一切幻想的自我消亡。
我是活在光明所不眷顾的阴影里的,只有太阳被遮蔽,亮光被吞没,我才能颤颤走出洞穴,迎接属于我的世界。但是,我依旧会害怕会胆怯与在意周围射来的各种视线,仿佛是被一把上膛的枪指着,冰冷的枪口所释放的寒意令我绝望。冷汗渐渐润湿了后背,使单薄的衣衫紧贴皮肤,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此时此刻,我又多么想回到那个洞穴,那个名为阴影黑暗的洞穴,它保护我免受太阳,人群的伤害。所以那黑暗的角落成了我唯一观看世界的窗口,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绝伦,今人赞叹回味无穷我都再没有胆子去闯进你们的世界名为光明的世界。因此,在角落里我偷窥着世间美好,悄悄且小心不被人发现。
这不过七,八十平米的小屋,却是我赖以生存的环境。屋内不见丝毫亮光,所有窗户都被窗帘所遮挡。屋内幽静无比。卧室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他身穿一身黑衣,双耳戴着通黑的耳机,耳机内正放着舒缓的音乐。不大的床旁安放着深灰的桌椅,木桌上摆放着水杯与大小不一的笔记本与许多照片,而靠近窗户的支架上挂着望远镜与照相机。只不过此时窗帘已经拉上,卧室内幽黑无比。正如生活在阴影之下的人们,惧怕着能使自己毁灭的太阳与光明。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望了望天花板“好白”我翻身成侧躺向外,打算再次入睡却早无睡意,用右手撑起身体,艰难在床上座起,无线耳机从耳中脱落。揉揉发疼的双耳,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头发很杂乱,用鼻子嗅了嗅身体。“好臭,还是先去洗澡吧”下床,没有找到拖鞋便赤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这里明明漆黑难视,我却能不磕磕绊绊,因为我早已熟知黑暗的一切角落。打开衣柜,印入眼帘的是整齐划一的黑衫黑裤,取出一套便走向浴室。来到浴室门口我犹豫了“要开灯吗?”我举步踏入黑暗的浴室,从中传来流水声。
用干毛巾擦干身体,头发。我未穿好衣服,赤裸着走到镜前,镜中黑暗无比无法倒映。我用手估摸着沿着灯壁,摸到开关,按下。灯开了我把手从开关处移开,望着镜中的自己,很消瘦,皮肤好似大病一场的苍白,一双没有生气与灵性的眼神,消瘦的可以很容易看见胸膛上的肋骨。关灯,穿好衣服,经过厨房停了停,随后迈步走过。“昨天吃过了”回到卧室,坐在灰木椅上,仰头望了望被窗帘,下定决心般颤抖伸出右手拉住窗帘用力往右拉去,我急忙用双手捂住眼,但并未传来刺痛的感觉与强烈的白光,小心翼翼的放下手,半睁着眼望去。“原来,下雪了啊”
白雪皑皑的眼前天地,似乎早已把世界净化了一般,翠绿的大树如今已成手拿冰花赠与人们的白发老人。地面的积雪上有着稀疏的脚印,仿佛是在作画,为这冰雪世界抹上淡妆。天空上缓缓移动的冰云似乎正笑着,笑下丝丝雪花不大却好看。
不知不觉,我的双手已经附在布满冰霜的窗户上,双眼睁的浑圆,瞳孔放大不断低喃“好美”。我所住的灰旧公寓旁有一片宽敞空地却早已满是白雪,而空地旁与公寓对面有着新修不久的高楼,淡黄的楼身,并且比我所住的公寓高出不少层,每层的阳台玻璃放出灯光且楼层下方的商铺的招牌写着义言律师事务所,招牌上的字体发出蓝光在这雪地中有些刺眼。因是新修的所以下方的众多空商铺还没有人租用但也显得清净,公寓所建的道路旁有一条不大的江,沿江岸有着一条不太弯曲的车道每天都有不少的车辆开过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也许这就是都市生活,但我只觉吵闹。
淡淡的飘雪依旧还在下,沿岸的路灯却突然熄灭,使得这片天地更显朦胧与唯美。看着卧室的闹钟,闹钟显示着九点;看着东边阴云所透出的曙光,我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只不过这新的一天并不属于我,我只能活在阴影下,偷窥着所谓世间美好。
我用手拉住窗帘不紧不慢的向左拉去,我看着视野中向我袭来的日光是如此令我害怕,我的瞳孔收缩。我加快了速度,但当我拉到一半时我的半边脸都没入黑暗我却疯了一般瞬间将窗帘瞬间向右拉去,我如同壁虎般把脸与双手紧贴在冰冷的窗户上,双眼死死跟随着在雪地上行动的冰天精灵,我的视线再也移不开,满脑子都是在想怎么将这个精灵留下并保存,我跌撞着从支架上取下相机回到窗口,但我的双手无力垂下,相机脱手而出掉在地上发出声响但我未去关心并捡起,我楞楞站在原地用双手捂住头牟子不受控制的抖动不断低喃“我的精灵不见了,我的精灵消失了”,我回忆着那那惊鸿一瞥便长久无法忘怀的身影,只不过脑中始终模糊看不真切。“果然那并不属于我,我只是在阴影里偷窥的失落者”。
我闭上了眼,窗外的风雪渐停,那破云而出的日光毫不吝啬的铺满大地,似在告诉人们“新的一天开始了”。日光闯过玻璃折射在我的身上,我缓缓睁开双眼,任由全身被日光抚摸,任由从全身各处的刺痛袭来。我伸开双手拥抱日光,耀眼且温柔的阳光将我阴暗的洞穴渲染的光明且温暖。“我所追求的是世间美好,如果那只精灵对我来说是毁灭的代价,我也要以自灭的后果去保留下她的美好”。
我打从心底知道我的生活已经被她不过数秒的背影所打破。我也知道我只是再偷窥她的美好与圣洁,但从心底不断涌出的欲望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她的身影已劳劳刻印在我的脑中。我坐在灰椅上,伸出手将桌上疏散摆放的照片毫不犹豫的扔进垃圾桶,我不曾心痛尽管知道那是我曾最心爱的照片,照片上是我曾所认为的美好。
众人们喜欢当空的明日,因为它会带来光明,而我只是喜欢在它埋入山肩时所渲染的一片绯红天空;众人们喜欢清夜上悬挂的皓月与碎星,因为它会带来意境与感动,但我只喜欢在它所我们不能看见的深黑背面,因为它会给我带来孤独与冷静;众人喜欢汹涌无比的瀑布所带来的震撼而我只想看那涓涓细流上所带走的片片落叶残花;众人喜欢着那凶猛的可爱的壮观的动物而我只是在意人们不经意间便可踩死一群的小小蚂蚁。我在人们不注意间,用相机悄悄偷窥并喜欢着这个世界,我也曾戴着帽子坐上汽车在人们视线的阴影中偷偷并记录着世界。
我的记忆中梵山的小雨逐渐下大,天空愈阴黑,山上的红衣女孩匆匆采药打伞下山,还有那镇上开着茶铺的白衣店主站在雨中,笑指着那自己刚写的店门对联喊道“梵山听雨煮茗阁,木清雨晰茶心刻”。我喜欢下雨喜欢它击打在脸庞的冰冷之感,喜欢它到处弹琴之声只不过众人讨厌着下雨,但这次我将使尽全力去保留我眼前的美好之最。
我站在窗户旁,一动不动的受着太阳的照射,所幸没过多久就又下起了小雪,太阳再次被埋入云中。我闭上了眼慢慢回忆着那抹身影,宛如在我心中盛开一束明灯,只不过这盏灯的灯芯正摇晃不定,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所以我需要氧气和燃料。
我站在窗户旁双手拿着相机静静望着窗外,我并不知道她会多久出现也并不清楚她的确切位置,我如同人偶般矗立在原地不动。我时不时抬眼望望天看看水听着过往车声,日暮渐渐涌来,黄昏之下,天空之下的人儿我竟觉得有些可爱。一霎我觉得能和他们一起正常生活但我只是僵硬的笑了笑“怎么可能呢?别开玩笑了”。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站在窗户旁有多久了,只是感受着微风与日光与风雪拂面。我半睁的双眼在哪处某人的身影浮现后便逐渐不断睁大,我的瞳孔开始摇曳,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抖动。『她回来了,我的精灵!』我颤颤举起相机,我感受得到誓要冲出心房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我的呼吸开始加重看着她逐渐的逼近,我像是一个猎人看见猎物的靠近而欣喜若狂。我按下快门,不断按下,瞬间你在我眼中好似一幅幅美妙绝伦的连环画,黄昏之光与昭昭暮雪都是你的背景『对,你才是这片天地的宠儿与主人!』我彻底的迷恋你了,照相机就是我的眼睛我想无时无刻注视着你,你的笑容你的容貌你的神态你的动作你的一切我都想留下,容我观赏你就是我的《蒙娜丽莎》你的神秘与美丽使我神魂颠倒『我的心跳的好快,你知道吗?我的沸腾的鲜血仿佛在渴望你,我的氧气。』
直至哪个尽头,她转角消失。瞬间我的视线中再次没了你的身影我的心猛的空落了,如坠深渊。我放下相机瘫坐在灰椅上,撇头望着落下余晖的太阳,霎时我的身上存满黄昏之光像一个垂暮老人注视着他不多的时间。那一刻,窗帘被拉上,之后我的昏暗房间中多出了许多照片,都是她的。那不过数分钟的短暂相见,却已在我心中已然深刻甚至不能说是见面。
我抚摸着精致小巧的照片,双眼迷离,嘴中不断说着“美,好美”。窗外风雪消融,枯树再出嫩绿新芽,新楼下放的商铺逐渐热闹。我的眼中早已容不得除你之外的东西只知绿树枯黄,寒树再绿,夏炎秋凉雪寒春苏。我的头发从披脖再及肩,卧室内重满便食餐盒,屋内恶臭杂乱,但唯独哪面沾满照片的墙壁干净无比,时不时还有新的照片贴上,虽说照片中大部分几乎是一样的。
我可以欣赏喜欢全世界,因为对我来说世界只是一件物品,形容词。鲸鱼很美丽,狼很冷酷,狮子很威严,春雷很震撼,夏树很古朴,秋桑很忧愁,冬梅很坚强但这些只是形容词,正如我可以用眼睛去看世间万物将他们归为一类,人也一样。但,要想不被形容化,那么就只有让之升华持续美丽。我就是一位摄影爱好者,我对美好的事物爱不释手,所以你是我的美好,但是我不是自私的,我不会拍完就将之折去,我要将你再次美丽化,就必须需要他人的陪衬,他只是我的道具,让你在我眼里升华的道具。
第二天,警察来到了被人群围起来的空地,空地上睡着一位黑衣黑裤的人,他全身散发着臭味但却更显得他向前伸去的右手手中紧握的一束鲜红花朵的美丽,我们并不知道他要将这支花送给谁。
警察闯进了他的房间走进了卧室,黑暗阴丑无比让人不想多呆,但为首的警察注意到了照片墙,走去查看但却令人奇怪与疑惑“照片上全是拍的对面大楼下的空地呀,这有什么好拍的吗?”照片中没有任何人,警察离开了屋内,他们做出的判断为自杀,但自杀原因不明。“哦,对了,那个人手中的花是?”“他手中紧握的花是假花,我们在他的房间中看到了剪刀与白纸,对此后可以确认为死者自己做的,但我们并未找到红色颜料”
“他的死因是失血过多导致的吧”“没错,致命伤口为两手手腕处的伤口”。为首的警察摸了摸下巴,结案了。
夜晚,睡在空地上的他,起身了。他向着眼前的精灵递出了手中的鲜花,随后化为泡影消失在这片天地。
“我是个偷窥者,我惧怕着太阳与人群,我只能在阴影中悄悄且小心不被人发现偷窥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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