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二十一.(2 / 2)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犯罪分子会对一个无辜的阿宝下手……他躺在uáng上,心中痛恨jiā集,回忆当时出事前的种种迹象,他依稀觉得那一天早上他的身后总有一辆白è的车在跟踪着他。
就在他去海关的途中,他与阿宝相遇……
阿宝可以说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小伙子,他十分喜欢这个活泼聪明的孩子,阿宝见了江铁岩总是毕恭毕敬地问这问那,特别关心破获走i大案的事,这天见了江铁岩自然也在询问最近破案的事。
江铁岩在痛苦中苦苦思索,犯罪分子是想报复他,这是意料中的事,为什么要同时对阿宝下手,是偶然还是早已有的预谋?江铁岩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天夜里,在西桐市郊的一幢i人别墅里,客厅里昏暗的灯光映出一个男人模糊的面孔,另外两个穿黑衣的男人站在他的左右。
面目模糊的男人低沉的嗓音说道:“这次失误太大,真正要除掉的人没有除掉,倒是弄掉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其中一个黑衣男人说:“他可是欧阳大觉的儿子……”
面目模糊的男人怒叫道:“放屁你们这群un蛋,全部搅lun了我的计划,我们被暴lu得没有路可走了……这让谁都明白,这是台湾的走i巨鳄鹰狐在疯狂报复……”
这个怒吼的男人停顿片刻之后,说:“把那个叫秀虎的姑娘的身份搞清楚,看她是不是23年前那个疯女人扔掉的婴儿……我看她太像……”
男人欲言又止。
这个男人就是鹰狐,这个始终在天上盘旋地上跑的走i巨鳄,他一直被国内警方认为在台湾,其实他经常以商人的身份隐居在西桐市,只是他的护照上写着“蒋平运”的名字,而鹰狐的真实姓名却是李国富。而且台湾警方的档案中记载着:李国富死于1998年的一场车祸。
可是,即便是上帝也无法明白这个叫鹰狐的男人,为什么会在23年前因为一场阴差阳错的爱情与一个叫画画的姑娘同居,并生下了一个女婴。
不幸的是,画画生下孩子三个月后,才在无意中发现了鹰狐是一个潜藏在国内的特务……
后来那个叫画画的姑娘死了,死前她把那个仅有三个月大的女婴扔了。
可是事隔23年后,鹰狐在一次电视新闻中,发现了与那个画画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秀虎……
鹰狐当时惊愕得目瞪口呆。
此后,鹰狐就开始了追踪秀虎……在秀虎的画展上,他亲眼见到了秀虎,凭他的直觉,他断定,他与画画所生的孩子,现在已长大éng人,而且是一位崭lu头角的青年女画家,她的名字就叫秀虎。
事过境迁,已是年过半百的鹰狐,当看到本是自己女儿的秀虎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日日夜夜地纠缠着他,他眼前总是出现画画姑娘死前的悲惨模样,特别是在见到秀虎之后,他真的犹如幽灵缠身,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个死去的女人……
直到他得知那个被冤死的男孩,是秀虎的弟弟,而秀虎原来是被西桐海关的关长欧阳大觉夫妇抚养长大,这就更令他茫然失措了……
他想干掉江铁岩,江铁岩是他的眼中钉,他做梦都想消灭江铁岩。可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是如此之糟。这些日子,他只好躲在阴暗的别墅里,像一只将要被送上刑场的困兽,静待时局发展……
尽管鹰狐这些日子窝居在西桐市郊,近在西桐公安和海关的眼皮底下,这是他多年以来寻找到的最安全的藏身方法,前些日子以他为首的三家走i小车集团一一落网时,西桐市公安与台湾警方联合抓他,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踪影,台湾警方猜测他逃到了国外。就连与他合伙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然而鹰狐隐居西桐,还有一个更隐秘和更大的犯罪目的,就是他正在纵的一个特大“牛皮”走i集团。这个集团以鹰狐为首,以西桐市一家牛皮加工厂为名,正在进行着更大的走i犯罪。
大觉的儿子阿宝遇难和江铁岩受伤住院的事一时间在海关上下引起了很大震动,犹如一股阴云笼罩在海关的上空,这种窒息的空气让海关的每一个人都感到难以忍受的悲痛,内心都很不平静。地方政府也感到压力很大。死个人不稀奇,但这个人却偏偏是海关关长的儿子。海关是“中央军”,上头一旦怪罪下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为此,分管打i的朱副市长专门打电话过问此事,要求警方尽快破案。
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是一场谋杀,是冲江铁岩去的,而阿宝的死却是那样的蹊跷,也是那样的凄惨和无辜。
正在广东检查工作的海关总署副署长在广东分署夫副主任的陪同下来看望极度悲痛的大觉及其家人。虽然大觉在人前人后都一直表现得很坚强,把一切的痛苦和悲伤都挡在了那一张严肃的面孔后面。可是当他见到曾是自己部队领导,现在又是分署领导的张副主任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他脸上紧绷的肌肉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克制自己悲痛的感情。
张副主任握住他的手说:“大觉啊,我已将此事向省公安厅主管刑侦的郑副厅长作了通报,请求他们加大侦破力度,尽早给阿宝伸冤同时也给海关的同志们减压,最大程度地净化执法环境——心里不管流的是血还是泪,都把它嚎出来吧……谁不能体会……丧子之痛啊”
大觉只是感觉两眼发黑,iong口发痛,他嚎不出来,他浑身颤抖着……
张副主任大喊一声:“大觉,你给我哭……哭出来,男儿也有伤心泪啊”
大觉紧紧握住张副主任的手——两个男人、两个为人父亲、两个几十年生死与共的战友,此刻泪眼相对,无语相慰
查验科的组长海男,听到这个消息后,当时就抑止不住地大哭起来,因为海男与阿宝从小因为两家父母的关系,一直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在海男从小到大的意识中,大觉一家人就是他的亲人,阿宝是他成长过程中最好的朋友。过去每逢过年过节大觉带着全家人回渔村去看望阿宝的nǎinǎi,也一定要去看望杏姑母子。这个日子是海男最欢快的日子,海男带着阿宝到海边从早玩到黑,怎么也玩不够,可是每当阿宝要离开渔村回西桐的时候,俩人总是难舍难分,俩人就jiā换礼物,阿宝送给海男一个小机器人,海男送阿宝一个海边难得一见的鹦鹉螺。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脸的难舍难分。后来海男从母亲那里知道,自己出生时是付蓉舅妈接生的,他的心里就充满了神秘的好奇。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一直都得到大觉夫妇的关心和帮助,海男从上小学开始直到中学、高中的学费,几乎全是大觉夫妇支援的。除了经济上的支持,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鼓励。海男从内心里敬重大觉一家人。
自从大觉夫妇把刚生下海男不久的杏姑送回渔村,不到两年的时间,海男的nǎinǎi爷爷就因病相继去世,两位老人由于牵挂偷渡过海的二豹,心里愁苦抑郁,加之二豹又杳无音信,两个老人整日以泪洗面,虽然见到自己的孙子,心里有所安慰,可是这一家大小的生计,却让两个老人焦虑不安。他们思念儿子,担心孙子将来的生活,又怕杏姑忍耐不了艰苦寂寞的生活,抛下他们另嫁他人。这一切担忧,使得两位老人过早地去世。这样杏姑母子的日子就更加艰辛,如果不是大觉夫妇几十年一直不断的帮助,杏姑母子是很难将日子熬到今天的。
其实大觉在二豹父母去世后的第二年,收到过二豹从香港捎来的一封信,这封信是从家乡的公社转来的,是二豹写给大觉的。二豹在信中告诉大觉,由于是偷渡去的香港,生计十分艰难无靠,不久就和一个当地的女人结了婚,那个女人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比二豹大13岁。二豹让大觉打听一下杏姑的下落,并要大觉转告杏姑,如果杏姑还没嫁人的话,让她千万别等他,让她另嫁他人算了。
大觉看了二豹的信,肺都快气炸了,觉得二豹对杏姑、对父母造成的伤害太大了于是写了一封信指责二豹的不忠不孝,给全家人造成的痛苦,同时也告诉二豹,在他离开杏姑不久,杏姑就生了一个儿子。
大觉知道二豹并不知道杏姑怀孕的事。
可是大觉把信发出去以后,再无二豹的音讯,直到海男长大éng人,到了部队当兵,海男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海男只知道他与母亲最亲的人就是大觉一家。
然而大觉没有把二豹在香港已经成家的事告诉杏姑,他觉得杏姑太苦了,太无辜也太纯朴了,大觉不忍心伤害杏姑,觉得自己除了有责任帮助杏姑之外,没有任何必要将一些让杏姑悲伤的事情告诉她。他想时间会让杏姑忘掉这段尴尬而辛酸的往事的,孩子长大给予杏姑的安慰也许会慢慢淡化杏姑对二豹的思念。
海男参军转业到海关这件事,是杏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当她把转业回家的儿子送到大觉面前,求大觉把儿子收下那天起,她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海男身上了。因为她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她这一生最信任的人就是大觉,大觉见证了她与二豹这段有头无尾的情感,大觉见证了她杏姑一生为了儿子含辛茹苦的风雨日子,也见证了她为了守住对二豹的诺言,一辈子不嫁的事实。
大觉对杏姑与二豹的事,一直很内疚,他无法打破杏姑内心的那点可怜的希望和祈盼,如果把二豹的真实情况告诉杏姑的话,这对她太残酷了,她会撑不住的。
然而,海男到海关工作,是大觉从事海关关长工作以来,唯一的一次接纳自己的亲朋到自己身边工作。当时海关还没开始实行公务员招考制度。他把杏姑的遭遇和海男在部队时的优秀成绩和表现,向总关领导汇报过,不料总关领导听后打趣地说,这点事也要通报我呀你大觉大小也是一关之长,接受一个与你非亲非故的小伙子,有什么不好的?再说海关多么需要这样能文能武、品质纯朴的年轻人啊
这样,大觉才决定要来了海男。海男到海关工作后,大觉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有时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刚开始海男有些不适应,觉得自己太辛苦了,心里ing委屈,工作专拣最苦最累的做不说,还常常遭到一些报关员的指责。后来在核销科工作了两年,才被调到了查验科。慢慢的海男明白了大觉的用意,这是大觉在有意识磨炼他的意志,了解海关最基础最本质的工作,使自己在很短的时间内,掌握海关这个特殊工作领域的基本技能。
海男平时当着他人的面叫大觉关长,背地里却叫大觉舅舅,叫付蓉舅妈。大觉夫妇俩十分疼爱这个从渔村出来的既憨厚又聪明的小伙子。他们也为辛苦的杏姑高兴,觉得杏姑终于将苦日子熬到头了,可是就在阿宝出事之前,杏姑突然感到浑身不舒服,当时就晕倒在路上,被乡亲送进了医院,被查出来患了子*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杏姑没有把这事告诉儿子,她怕影响儿子的工作,而且治疗这个病的费用,是杏姑想起来就很恐惧的事情。杏姑听说自己的病情之后,想了一个整夜,决心不治病了,也不将生病的事告诉大觉和儿子海男,回到渔村去,等待命运之神对她最后的宣判。
海男对母亲生病的事一无所知,阿宝的逝去,让他悲痛得无法自已。他是在上班时听到这个消息的,他想立即去大觉家,看个究竟,但是工作在身,他无法擅自离开。他冲进厕所里,放开水龙头,用水哗哗地冲洗自己不止的泪水。海男哭得浑身都在哆嗦,他为自己失去一个在成长过程中一直关注和影响着自己的朋友而感到揪心的疼痛,他简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更令他担心的是大觉夫妇如何经受得住这种打击?
正在埋头ou泣的海男,突然感觉身旁有人在轻声叫他,并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泪流满面的海男转过头,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面孔,这人叫阿四,是一个报关员,人们都称他“蛇仔”。
所谓的“蛇仔”,就是西桐当地人里熟悉海关,能通过非常规途径为企业办理通关手续解决疑难杂症的人。
阿四面带忧戚地说:“节哀吧,我知道你与大觉关长一家的感情好,阿宝的确死得冤,我想为这事表示点意思,安慰安慰你……另外在通关上,以后也请你多给些便利……”说着将一叠人民币塞进海男的工作服口袋里。
海男用湿手掏出那叠钱,还给阿四,说:“你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如果再有第四次,我……你别乘人之危……前几天我扣住了你报关的货柜,我是有真实根据的,我做过调查,认真审核过你们厂的生产合同、报关单和货物,根本不符合通关要求。”
阿四凑近海男,压低嗓门说:“何必呢?你以为你正直、清正廉洁、拒收贿赂,人家就无法通关啦?告诉你吧,以前你认为有问题的几批货我们全从别的关员手中通过了……”
阿四狡黠地对海男笑笑。
海男严厉地问:“谁?这不是犯罪吗?”
阿四扬了扬眉头,说:“你别问是谁,反正海关内部有那么一些人是吃了公家吃i家,吃了i家吃国家,就凭你们一月几千元的工资,能买得起高级轿车,买得起别墅养得起二nǎi吗?你知道海关有多少人已经拥有了……”
阿四说着诡秘地四处张望……
海男睁大眼睛望着魔鬼一般的阿四,他简直不敢相信阿四的话是真的,但是他知道阿四是海关里人人都认识的蛇仔,他对西桐的几千家企业的情况都有所了解,特别是对海关内部,阿四更是知之甚多。很多企业在报关上遇到难题都要请阿四帮忙搞掂,凭着阿四的三寸不烂之舌和他暗地里的手脚,确实让他在海关为许多过关困难的企业,疏通了道路。
其实阿四早已盯上了这个朴实又正直的海男,盯准海男的最根本原因是海男与大觉的关系,他指望在打开海男这道门之后,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找海男,而海男又有大觉撑腰。
海男在听了阿四的一番话之后,神情恍惚了片刻,然后甩开阿四的纠缠,走出卫生间,此刻他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尽快见到大觉。
可是中午下班时间已过,查验现场没有jiā通车去西桐,海男站在公路边准备打的或者搭便车去大觉家。
正在海男心急如焚等不到车的时候,一辆车牌有3个“8”的红è小车从他身后悄悄驶过来,停在他的身边,阿四从车上下来,快步走近海男,说:“上车吧,我载你去要去的地方。”
海男厌恶地盯着阿四,阿四却笑yinyin地说:“别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那一套咱老百姓都看腻了,唬谁呢”
海男冲阿四怒吼起来:“你说什么?一上午你都像苍蝇一样围着我嗡嗡叫你离我远一点”
阿四做出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说:“兄弟,别发火嘛,想当年我从一个贫穷的农村来到西桐,没少比你老实和纯洁,可是十几年磨炼下来,我算是把什么都看透了,我那点纯洁和老实,早已像海边的泡沫一样dng然无存了,我看透了这个世界,看透了这个世界一切虚假的伪装,所以我干了这一行,拿人金钱,替人消难,而你呢……哎”
海男气得面孔涨得通红,他一时冲动,真想伸出拳头砸在阿四这张他越看越像魔鬼的脸上。
海男深吸了一口气,冲阿四吼道:“你……快点走吧”
阿四嘻笑着,钻进车里,朝愤怒的海男挥挥手,并不介意地说:“兄弟,那你就在这儿慢慢等车吧,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我走了啊”
阿四的车开走了。
海男在路边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等来一辆出租车。
在大觉家里,海男首先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悲伤气息,顿时一股痛从心底涌起,他见了大觉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将滞重的嘴un动了动,泪水就掉线似的落了下来。
大觉见到看到这个血气方刚、虎虎生威的小伙子,就无法不去想自己已经失去的儿子……他有些支撑不住了,他把手搭在海男的肩上,身子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倒下去……
海男大叫一声:“舅”
这时秀虎从里屋出来,见到海男双手扶着父亲,父亲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绝望的悲哀。
秀虎突然发现一向坚强的父亲,一下苍老了许多,他在母亲和女儿面前,一直表现出来的坚强,那只是怕她们更加悲伤,当见到海男——这个与他的儿子差不多同龄的海男时,他内心的脆弱和伤痛马上显现出来,他是那样的脆弱不堪。
秀虎顿时泪流不止,她把父亲扶坐在沙发上。她默然无语地望着憔悴到极点的父亲。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