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须臾已十年（1 / 1）
胡敬忠将大石头从帐外拉进来，一个嘴巴子抽过去，“还由得你了。”大石头嘴角流血，斜着脑袋，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爹，仍是一幅倔强模样。胡敬忠再想抽他，手扬起来，想到石头才死的娘，不禁落下眼泪，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胡敬勇也掩面而泣，二个粗粝的汉子，哭声响彻河谷。
三日之后，弓兴寨知寨命狄青领了一队巡边骑兵来接胡敬忠父子，胡敬忠见了狄青便拜谢当日救命之恩，大石头也跟着磕头，狄青将他父子扶起。狄青见了胡敬忠是幅忠厚模样，却看大石头混不吝的样子，按说他也只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可狄青见了他，心中却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排斥感。胡敬忠见儿子一脸的不情愿，也没办法，只对他说，以后寨中若遇到林凡，定要好好报答。大石头想到林刚，对胡敬忠说：哦，知道了。
胡敬忠带着大石头随了狄青进了弓兴寨中，那寨城东南方有一处专为各藩部纳质人口设的营院，大石头单有一间屋子，所有质子都有专门的衣物，平日里三餐也都有专人伺候，寨中还安排了先生教书写字，只是不能习武，更不能接触刀枪。若是闲了，也可去寨城中走动，但绝不可出寨。胡敬忠在此住了几日，将一切安排妥当，见大石头也住的习惯了，便回归胡部去了。石头在此间闲度数日，让他听书写字，更比登天还难，不几日就觉浑身难受，想要舞锤，才想起铁锤未给带到寨中，只恨的对着土墙拳打脚踢。这一日月中集，寨中难得热闹，便也跟着其他几个部落质子一同逛街游玩，走到一处僻静胡同，见有破落浮浪子抢劫女娃子，其他几个质子都吓躲走开，只大石头偏见不得此种事，赶来帮忙，远见那地上倒下的男孩面熟，再进一步看，正是林凡。
林凡见大石头，心下一惊，他怎么也在这儿。却见大石头冲过来便打那几个小子。虽说大石头年才十二，却是长的高大粗壮，比那十四五岁的小子个头还高，一股子蛮力憋屈多日，正是无处发泄，四个浮浪子见到一个质子模样的党项小孩，恶狠狠地喊莫管闲事。大石头哪听的这个，对着一个小子头上就是一拳，那小子歪头躲开，另个小子伸脚来绊大石头，大石头冲的猛了，腿被勾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四个浮浪子冲上来也是猛踢，那大石头毫不躲闪，抓住一个小子的脚踝一拽，那小子站立不住滑倒下来，大石头又噌地爬起，弯腰低头，抱住一个小子的腰就向前猛推，那小子偏也瘦了些，便只一推也后仰摔倒在地，再想起身，却听边上林凡喊着：石头我来了，只见林凡飞起一脚踢在他头上，那小子登时晕倒不起。
林凡踢翻那小子，快跑到大石头身边，大石头高兴地看着林凡，粗声说道“你行不行啊。”林凡回道：“你才不行。”
另两浮浪子冲过来挥拳打二人，其中一个盯住林凡猛打，林凡个头小些，只先避他拳头，乘机反踢他；另一个对住大石头就是一阵王八拳，大石头见这小子也是瘦骨嶙峋，根本也不避让，就由他对着自己头上胸上拳打脚踢，吓的这边月云看了，直叫你小心。大石头听了这女娃子叫自己小心，只觉好玩，回头冲她傻笑笑，被那小子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月云见了吓的大叫一声，林凡也看了，急得喊了：石头，打呀。
大石头觉得鼻子酸麻，用手一擦，竟流出血来，登时气了，高喊一声，双手向前猛抓那小子的腰，那小子正打的起劲，全没躲避，瘦小的身子瞬间被大石头整个举起，在空中转了一圈，猛扔出去，正砸在街边墙上，呯一声又重重摔在地上，直疼叫的稀里哗啦。
那个打着林凡的小子见了，还想再上来打大石头，却看看地上躺着的三个浮浪子，扭头撒腿就跑。
大石头和林凡也不追他，只拍拍身上的泥土，月云也过来，林凡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石头乐呵呵地说：“我来找你摔跤啊。”
月云见二人相识，也奇怪了：“小凡，你怎么认识这位哥哥的？”林凡便告诉了她自己如何与大石头相识的。月云拉着二人的手说：“且先去还了钱，回家再慢说。”
三人便先去铺子还了钱，月云又领着林凡和大石头回到家中，大石头再将自己被送进寨子的事情告诉了林凡，月云拿出糕点招呼他们，对大石头说：“今天多亏了石头哥哥，不然我和小凡就要吃亏了。”
大石头第一次吃那中原糕点，又糯又甜，真是从未尝过的人间美味，三两口就吃了一个，自己那份还不够，还夺了林凡的那份来吃，直噎的打嗝，月云端来水给他喝，他一口嗝的呛了出来，林凡看了哈哈大笑。
直快到晚间，月云送了大石头和林凡各自回营。自此以后，大石头便经常来找林凡玩耍，再后来，石头干脆也住到孤抚营中，质子营中的管事见他乐得和林凡一道玩耍，也不惹事生非了，便也不多问他。从此后，早间众小子们一起上课，一干小子，也就林凡和贾逵还能跟着先生念书写字，其他像孙节张玉只是玩闹从来无心读书，那大石头一到课上便睡觉，鼾声如雷，先生初还拿尺子打打手心，大石头每次被责罚都冲着先生傻乐，气的先生大骂“不可教也”，如此这般日子久了，也就不管他。到了午后，众小子们便在一起练习武术，摔跤打闹。孙节张玉贾逵林凡轮着去摔大石头，怎奈何力气差的太多，最后就四人一齐上手，你拉胳膊我拽大腿，石头终是难敌四人，被扯到泥地里，四人一同压上去，贾逵抓起一把泥就往他脸上抹，石头眼前漆黑，甩脱众人，起身要揍贾逵，挥拳过处却听一个女娃子笑声，石头抹了眼前泥再看，却见狄月云扲着一个篮子过来。月云是带糕点送给众小子的，过来却看石头被摔在地上，脸上都是泥土，真个大花脸一般，那模样甚是憨态可掬，便不禁笑出声来，众小子看大石头也都哈哈大笑。若是平时，大石头被大家耍了，也就傻乐憨笑罢了，可今天月云在场，被这女娃子看到自己如此糗样，大石头也羞的脸红了，忙用衣袖擦脸上泥土，冲着月云傻笑，再又追着贾逵，要去摔他，二人便围着营院追来打去，月云和其他孩子们一旁哄笑，如此这样，一干娃子们也玩的其乐融融。
月云也时常叫了林凡和石头去家中吃糕点果子，石头、林凡和月云也都性情相投，相处得亲密无间，他们也便慢慢地都习惯了寨中生活。胡敬忠每隔几个月就会来看大石头，顺带了许多肉干小食一并分给林凡。狄青也会带着林凡等一干孤抚营中的孩子出寨学习骑马射箭，只是大石头不能出寨，每次都只能看着他们出去，直恨的抡拳砸墙。每到此时，月云就会来找石头，把他带到家中玩耍，陪他说话解闷子。大石头性如烈火，生性好动，平日里在哪都坐不住，但偏是见了月云，便被这女娃子降住似的，好斗的野牛直被降伏羊羔子一样。
如此这般寒来暑往，光阴飞逝，不知不觉中，林凡大石头在这寨城中，已住过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