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血战（1 / 2）
午时三刻，霍雨儿与石坚已在客栈正堂等候。霍雨儿随意择了一桌，拉张椅子坐了，石坚只站在她身后，霍雨儿向背后望了望他，他只轻轻摇了摇头，仍是站着。
正堂之中原也坐了不少人，但自霍雨儿坐下后，这一桌又一桌的客人便相继退了出去，把偌大个大堂尽数让给了他俩。
很多人都在门前站着，似在帮他们望风。一会儿功夫，只听得有人由远及近地喊道：“来了！来了！豁子的人来了！”之后便是门边伸进来一些头脸，来看二人如何反应。
霍雨儿神识未远撒，只在这客栈门前三十丈以内。待听得喊时，已自有那一队人的形象映入脑中，见得其中尽多高手。知时候已至，她自将神识收回，从容站起了身，即向门外走去。石坚自是在身后跟了。待走出离那客栈大门十丈许处，二人转身面向了来人方向站定，石坚又将身子稍稍踏前，隐隐挡住了对面来人正对霍雨儿的方向。
四周围观之人早已知道此处是是非之地，都自撤出了好远，只遥遥地望着。
对面来的共六人。有四人身着劲装，有中年、有青年，大都如石坚一般身背了长短宽窄不同的刀，也有的只在腰间挂了。另两人走在最中间。左首之人一身披风，自有兜帽罩了头，且戴有灰色面具，看不清头脸。瞧身形步态，却有一些苍老。右首之人则与这五人装束全然不同，此人一身锦袍，四十许的面容，全然无有他人那般透着杀气的凌厉，倒是带了稍稍一点的油滑。
六人搭伴而来，余人皆默然，只这锦袍人与那穿着兜帽披风的老人偶尔搭上一、两句话。待到得霍雨儿二人当面，那二人也都停了讲话。
锦袍人见得了霍雨儿和石坚，便是走上一步问道：“霍雨儿可在？”
霍雨儿原地未动，只虚抱一下拳，道：“我就是。你有何事？”
锦袍人笑眯眯道：“我乃是渔家特使，姓李。此来通知于你。你之异议经长老会裁断已然成立。天福居天字甲号池中龙兽自归你所有。但请你于未时三刻之前自去领取。如届时不至，则视作放弃，龙兽仍将由天福居所有。你与忠亲王爷之间若仍有其它恩怨未了，依例，当于三个月后，即三月初六午时三刻，在京师港外的三块礁比武解决，败者一任胜者处置，生死不论。到时不至者，以败论。请收好，这是豁子的文书。”
说罢，便从袖中取了根卷轴，递与霍雨儿。
石坚抢上半步，代霍雨儿接了。这姓李的中年人也不介意，抱了下拳，自转身扬长而去，不几步就混入了人群，失了踪迹。
石坚试了试，卷轴之中并无手脚，便欲将其展开来给霍雨儿看。霍雨儿摇了摇头，兼且摆了摆手，他便止住了动作，反手将之塞入了背囊。
只此时，那穿着兜帽披风的老人与一位三十许、腰悬一柄阔刃刀的中年人几乎同时踏步上前，分别与霍雨儿和石坚相对站了，二人分别抱拳朗声道：
“忠亲王殿下座下祭师程立，闻说霍祭师祭道高深，曾手刃上鱼一等行四的七彩神仙，又玄功深湛，震慑龙兽。特来讨教。”
“忠亲王殿下座下散人许一龙，但闻这位兄弟刀道通神，自来讨教。只我这刀有些快，莫要一招不到就削了兄弟你的脑袋。”此言说罢，却是笑么兮兮的，人丛中也有那少数几人陪着哄笑，旁人却是侧目。
另三人则各上前几步，成三角形包围，封了霍、石二人的前后退路。三人身形如标枪也似，面无表情。
四周人群自那二人上前时起，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当街公然刺杀苦主，当这天下人都不在了吗？这天是要反了吗？……”
“少多嘴，不要命啦？！”
“程立？莫不是洛家上一辈中的外门大师兄？专门修的战斗祭师？”
“忠亲王的狗，咬人就是厉害。”
“许一龙，‘鬼刀断魂客’！这少年危险了！”
“‘千湖一刀’王充、‘童子刀’左玉堂、‘擎天断水流’梅沧海！一个东陆第一刀，两个忠王麾下刀堂副堂主，这，不管是围攻还是车轮战，就是四大刀门掌门来了也走不了啊……”
“这帮杀千刀的混帐！小姑娘、小伙子，神佛保佑啊……”
……
霍雨儿早有准备，心无旁鹜，眯眼瞧了瞧对面这位老者，只见得他身形步态沉稳，显得这身功底非同寻常的扎实。他现下还未展露鱼魂，尚不知属性。
再瞧那许一龙，却也显是先天中期的气息，功底也似不俗，但以石坚实力，当还不至于对付不了。最后扫眼另三人，乃识出俱为先天后期左近气息，较之许一龙，实力尤胜。正掂量双方实力对比之间，眼角余光之中却是突见了天空中有异，细看下，乃是六个黑点自远而近，似缓实疾地飞掠而来。
真人！霍雨儿瞬间便是识出，只转念间，六人已是飞至了三、四十丈许远处的空中，分了两拨儿立定。地面众人此时也都发现了六人的前来，均是抬头望了，同时也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地议论不已。
只见得空中，那忠王爷、欧阳国师和一位身着青色道袍，梳着道髻的老年道士自在一拨儿，立于左侧。那老道士霍雨儿不认得，但忆起此人上午在会场时，是在武林中人的首席之中，猜得当是那青阳观的吴观主。而另一拨儿，则是海盗王和那无念和尚，以及一位全身黑袍、四顾睥睨的中年人，三人立在右侧。这最后一位真人，霍雨儿也是不认识，但也在上午武林人士首席中见过，当是那轩辕教主无疑了。
六人自恃了身份，只于高空之中双方对峙着，达成了彼此牵制的默契，便也算给下方划出了一片自如拼斗的空间。六大真人齐至，场面极之壮观，战斗双方都观望着天空，识别着敌友，彼此间不及偷袭。
待看过形势，霍雨儿与石坚对望一眼，一切已在不言中。这一眼过后，二人各转回头，一抹冷厉均自上脸，血即热起。
霍雨儿冲那程立道：“你等不过助纣为虐罢了。但要取我命，却还不够！”一步便向他踏出，同时将一双眼紧盯了他身上，只视包围之人如无物。
程立沉声喝道：“小女娃不知深浅！看我擒你！”话音刚落，只见得他身上骤现了十丈高的绿色鲛鱼的鱼魂！
“水、土平铛！又硬又韧，最耐久战。”
“乌龟壳、牛皮糖、滚刀肉，这是要把人磨死吗？”
……
四周人群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只如此实力，当是瞧不起我吗？”霍雨儿心下却是暗道。她不欲拖延时间，随即一声冷哼：“大言不惭！”，也是召出了自家当前最多属性的鱼魂，——水、金、木、光明，即是可施出模拟神技“浮光掠影”的那四种属性，五十丈翠金之色的狮子鱼魂！
要说这狮子鱼魂，全身望去，尽是如陆上刺猬一般四散而出的毒刺。而五十丈之高，比之对面的十丈高，以鱼之身体比较当知，便是高一倍，这形体上既要差之巨大，何况五倍？二者之比，直如猫与鼠一般，实是差得太过悬殊，而且，这四属琳琅之震撼，又岂是二属平铛可比？即以当下人们所知，天下第一祭师——忠亲王爷，也不过就是三属的金皇而已！
人群中便是一片爆炸般的哗然！
“琳琅！琳琅！天啊，这女祭师之前竟是隐藏了实力！这大一个鱼魂！程立根本不是她对手！天啊！”
“千年不见了……琳琅，真是叹为观止啊！”
“上一个琳琅，还是千五百年前的‘罗刹天王’卓楚玄吧？一人独战五金皇，那是横扫天下啊……”
“这鱼魂大小，真人也便如此了吧？”
“天才！新星！给她时间，忠王爷将不是她的对手！”
“女祭师难道都是这般厉害吗？以后要变天了！”
“是哪里培养出的这等高手？！今后她就是我的偶像了！只是要逃出去，活下去啊……”
“小姑娘，好实力，狠狠揍这群混蛋！”
……
此时不但是四周的人声一阵比一阵强的鼓噪，就连对面的程立都自一呆，虽也有过面对琳琅的准备，且也想到她可能精神力强于自己，但真的面对了，体会那如一座山向自己倾倒而来时的恐怖压力，才觉察了起初的预想是多么的不足。
而空中的忠王爷身体也是一僵，似对霍雨儿的精神力之绝强吃了一惊！那欧阳国师则眼神一凝，口中喃喃：“果是‘浮光掠影’之技，果是琳琅。琳琅，琳琅，真是冤家……”
霍雨儿却是心无旁骛，一切周围声响都暂被她屏蔽。方才望过形势，她已深知，此生死之斗决不可留手，且宜速战速决，此时己方身陷重围，自己当尽早击溃对手，策应石坚那边，万不可给那三人以见势不妙，加入战团之机。
故存了速战之心的霍雨儿，鱼魂一成，便是毫不犹豫，将得自七彩神仙的”终极缠绕“放出，将只来得及施放了一个“固若金汤”防御组合技能的程立和他的鲛鱼鱼魂捆了个结实，竟是动弹不得！又自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力，全部可以动用的四个灵核转动，增幅成八倍的精神力狂轰而出！
而就在此当口上，突听得四周人群一阵“啊“”噢“的惊呼之声，当是石坚那边出了状况。霍雨儿便是一惊，然精神冲击已然发出，来不及援手于他，只能是将眼瞥过……
却说石坚这里。
初照面时，他眼见着对方五人中四人带刀，便知是专门来针对自己的，自己已被对方认作了重点打击的突破口。一人上来是为制造破绽，余人随即便可行那雷霆合击，将自己一击而杀，之后霍雨儿孤掌难鸣，必将成为其囊中之物。闪念间算过敌我，他的血也是热了起来，心道：“来吧，且看是谁先倒下。”
场中霍雨儿鱼魂一现，便如战斗号角！石坚看得清楚，对面许一龙的气血似如作出本能回应般地一滞一胀，此便是出手时刻！一言不发，说打就打，他直接一个箭步即向许一龙压迫而上，手扶刀柄！他已死死看准对手，其全身已被自己锁定，气血又在由沉转旺的间隙，不退就是个死！心中狠道：“你把我当作无名之辈，杀掉之前都懒问姓名，如此也就不给你知道的机会了。”
许一龙色变，这一步踏得他好难过，其时这正是他想立即出手的一刻之前那一瞬瞬，如拳手收拳，力将蓄满的一刻，无论拳手力有多大，此时却是全身一丝力也无有，这种机会常有，但却非常人可以把握，务要将功夫练到可以把握这种瞬间之下的瞬间方可，否则就可能是个玩火自焚。故此等境界，非得有异常强悍精微的精神之力支撑不可。
而石坚却正是此道的行家！
许一龙只有退，一步一丈地倒退而回，石坚也是进了一丈，不多不少。
许一龙但觉似压力随着退这一步而有缓，便有出手欲念之际，石坚又是一步欺前，与其距离已到一刀可及边缘，许一龙知道，下一瞬刀将临体，自己又是恰无力之时，便又只后退一途，退吧，可这退的一步，却比之刚才一步又要难受得多，许一龙甚至感觉全身气血都有了一点逆涌的趋势，自己这个纵横南北的刀客，从来只有别人吃亏的份儿，而却从未被人欺得如此狼狈，如果再被压上这样一步，自己就得吐血！
“怎地有如此厉害之人？便是几大刀门的掌门，也就是如此了吧？只是他又怎会藉藉无名？……”许一龙脑际一瞬间闪过无数震惊的念头。但最要命的——
似乎他出刀之前竟永无自己出刀的机会？！
许一龙心下骇然，后悔过于轻视了对方。反观石坚，他两步踏出，与霍雨儿间多离开了两丈，使得他和霍雨儿都更能得到舒服的施展。同时这个过程也是速度极快，只是一个呼吸而已，使合击之人难以舒服把握出手时机，也正是如此，许一龙才有气血调不回来的难过。
而就是许一龙告诫自己不可再退的一瞬，石坚却是比上一步的间隔又短了一丝时间的上步欺身，石坚的身影在许一龙的眼里已如死神一般可怕，而此际他的眼角好死不死地却看见了对方的刀光！
“这等对手，岂会轻易出刀？当是觑了自己无可躲避的时机！”他脑际有声音狂喊。此际，他相信对手已是胜过了自己！
也是他幸运，石坚此时因着防备外围之人合击，而刀未全速，否则见到刀光的就将是他的人头了。
即便这样，他只觉全身寒毛徒乍，直觉拼命地拉他后退，而理智此时又告诫他万不可再退！然每位刀手均知，行刀者最忌心手不一。许一龙知自己的性命已就在这一刻了，如此，反是心中一轻，刀手的傲然回了本心，他想也不想，挂于腰间的刀随意动而手出，竟是反截石坚劈下之刀！
他的出手部位不利，只能够得到石坚刀刃靠近护手的部位，而此处刀力虽不最强，但因离握刀的手近，却是最稳，是最难撼动的地方。但他已无别策，只求一点，这也便是许一龙的压箱底的东西，那就是他的刀好！
许一龙手中之刀为他偶然所得，他方才所言也是不虚，却是把锋利异常的宝刃，人称“鬼刀”。去年之内，大陆南北，六、七名刀法名家都栽在他手上，就是托这把鬼刀所赐。他也正是踩了这些名家的尸体，才走上了今天的路，赚到了被忠王爷收至麾下的资本。也就因为他的刀好，而且功夫又较他人稍逊，另从消息处得知霍雨儿二人从宋家饭庄祭鱼中得了一、两把怪刀，所以才让这许一龙成为了试探石坚的最理想人选。
话不多说，却见许一龙这亡命的一击却是奏了效！不但救了他一命，还让石坚受了伤！
且说许一龙这一截，石坚知他可能出手，但从他刀的位置和发力的方向看，却只能是用那反削反撩的出刀之法，劲力上偏于那”割“和”划“的阴劲儿，因此对自己刀势并无威胁，这也是在出刀时就算计过了的。
然而不足的交手经验还是让他付出了代价。许一龙此刀表面并无甚异状，但其内里却有乾坤，其较寻常刀剑，乃至于寻常宝刀都更为锋利坚固！而石坚这一回仍是用的旧刀，材质上却弱了一筹，故许一龙这一刀在拦截石坚的刀时，竟是将其刀身自刃至背，似切牛油一般，自根部一割而断！
失了力的刀身只在许一龙右肩上划了一个口子而已，却是被他护体的罡气又震掉了九成九的下劈惯力。而截断石坚之刀后，许一龙这一刀余势还在，竟是极快地反撩石坚的下颌！石坚于电光火石之间，虽于变故的发生惊愕了一下，但毕竟他精神高了许一龙一筹，却也还是反应了过来，猛用了与自己原刀势完全相反之力，强行于上欺之间，硬把身体反向后退了半尺！
许一龙刀光过后，石坚只觉眉间一痒，一股殷红已是自印堂处蜿蜒而下，流经鼻子左侧，到了嘴角。舌头一舔之下，一点腥咸之味。
此时也就是四周惊呼之时。霍雨儿出招不慢，却未想石坚这边也是与她一般的想法，出招也是快到了极点，只在这两、三个呼吸间各自都面临了决定战局的一刻。
只是，石坚这边却是吃了个暗亏。
霍雨儿此时已无暇顾及他，但见他虽一招失了刀，又受了伤，但好在伤是皮外之伤，也未失了刀势，实未损续战之力，且自己已被对手绊住，也腾不出手来帮他，故仍是只能相信和依靠他自己来扭转战局。
却说她这里已是将精神力轰出，直奔对方头部而去，几乎不用时间地跨过了她与程立之间四丈许的距离！以她对双方精神力的对比看，自己的精神冲击近二十倍强于对方，去了这四丈的距离，也应是对方接之不下的，轻则精神重创，头脑眩昏，重则立即便要倒地，失了战斗能力。
但在观瞧之中，却只见这程立面具之上额头处忽有如萤虫尾部一般很微弱的白光一闪，他的头只稍稍后仰了一下，当是虽不好受，却还是接下了这一击！
霍雨儿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实是难以置信，自家于千百次的战斗中都未遇到过此等情形。心思急转，她不相信对方可以凭一己之力接住自己的冲击，结果如此违背常理，她猜得其中必有机关！
回想方才，整个情形如一帧帧静止画面般快速掠过霍雨儿脑际，她骤然醒悟——当是那一下诡异的白色荧光！
与此同时，她也是猛然回想起，以往有一次师父在授课之中，偶然提到了一种名为”炽首“的灵石。称该石产于极北之地，从地界上说，已属于蛮族之地的深处。此石可吸取精神冲击之力，如遇到，当自小心。然好在这灵石虽然厉害，但却产量极微，且只砂粒般细小，尚不足以对如今霍雨儿这等级别的精神力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出奇的是，这程立的面具上的这颗”炽首“却是异数，足有指甲般大！如此，竟成了克制霍雨儿速战的利器。
霍雨儿不知，此乃忠王爷为防意外，特地为这刺杀队准备的异宝，其是屠天罡深入北地多年期间，冒了极大危险，费尽辛苦所得，乃献于他作为保命之物，却也被他安排了来对付她。刺杀二人的方案为忠王爷亲自批准，他为她二人准备了两重绝杀、一件宝物。一件宝物，便是指这块“炽首之王”，两重绝杀，除此围杀外，还有一重——即是屠天罡亲自出手！
屠天罡，霍雨儿自是见过，乃是真人之绝巅，是忠王爷称霸武林大会，镇压“天下第一人”魔教教主轩辕昊天的压箱底牌，他竟不惜先用来截杀霍雨儿，足见他对她的重视与震怒！
书归正传。却说霍雨儿虽遇此意外，但却强抑了惊异之心，在众人未及明白发生了何事之际，而程立仍兀自被捆得无力动弹之时，她即是一个欺身近了他身前！一爪便向他面门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