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蒙救(1 / 2)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好像曾有好多事情从脑中闪过,光怪陆离,但又什么也记不起,也好像有人在耳边说过很多话,也是一个字都记不清。
“我这是在哪?天堂?地狱?我还活着吗?”霍雨儿想。
恰在此时,她终于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清脆得比小溪流水还要清冽的声音。她逐渐听清了,是一段缓缓的,懒懒的,又让人心头温痒的琴声。这琴声真好听,曲调虽慢,却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节拍都敲在了自己的心里,让自己的心仿佛由一口干枯的井,变得重新汩汩地又冒出水来。她感觉这琴声似有魔力,也似了解自己,引着自己的血液稳稳地环流,从头到胸口,从胸口又到脚,周而复始。她又感到了自己那点点可怜的真气,也在缓慢而听话地,跟着琴声的引导,在经脉中一点点地循行着。
“这琴声真好,真美,这世界还有这么美的东西吗?”在思想中,霍雨儿一点点地,睁开了眼。
正上方,是一个不矮也不高的草屋顶,用宽的板条做骨架支撑着,原料最是简单质朴,但能看出,制作的工匠却很用心——木材边条都笔直而锐利。不过看颜色,房子的年头也不是很短了,木板表面暗里泛黄,显然有时会熏有烟气。
霍雨儿也果然看到了一缕烟,轻轻柔柔地在空气中一点点地舒卷,如天女起舞的水袖。她转过了头,向右方侧转来,寻见了香烟的来处,离她三步多远,墙边有一个条案,上面有一个粉青色的瓷香炉,一缕烟正从中汩汩地流出,不紧不慢地。空中弥漫的是香气,霍雨儿感觉到嗅觉回到了身体。
头顶的上方是窗,身体左侧是土墙。霍雨儿扭过了头来看左边,便看到墙上有一幅画,画的是江心明月、月下小舟、江边垂柳,还有垂柳下有人靠树喝着一壶酒。她于画道不熟,无力欣赏,只是感到这画很是闲逸、洒脱。脚朝的方向进深很大,但在脚前不远处则垂下了一卷竹帘,让她有些看不清楚帘那边。但那琴声由帘那边传来,应当是有人,在那边弹琴。
那么,他弹琴在给谁听?是给自己?还是为我?想着想着,心间便弥漫了一种从未体会过,又无法言说出的情绪。但她有感觉,这曲子定是弹了给自己的,不然,它怎能那么地合自己的心呢?而且,似乎,好像这曲子有那么一点点熟,但遗憾的是,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想了一会儿也是没什么头绪。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对了,就好像她在船中看着魔龙在船边向下滑去的眼睛。
“也许冥冥中我们知道和记得很多东西,但遗憾的是,我们不能时时想起……”霍雨儿如无意识般地想道。
就在霍雨儿呆呆地思想着时,一个温和的女人的声音响起,听年龄似乎得有霍雨儿的妈妈般大了,“她醒了,你还是要走吗?”声音温柔悦耳。
随即琴声突然弱了下来,终是止歇了。一个似中年的男声道:“嗯,如果她喜欢听琴,可以让她去我那里。”随后是衣衫振动声,显是这个说话的男人由坐而站起了身,想是趿了鞋,扭身出去了。
随后竹帘右侧斜撩而起,一个约莫三十左右年龄、个子与自己仿佛的绿衣女子出现在帘边,从空档处转过身,向她的床边走过来。
这女子也未化妆,只嘴唇上施了极淡的点点胭脂,发髻简单随意地旋在脑后上方,一枝竹簪稳稳地插着。她容色极美,脸上似透出一种光,让人看着便想好生亲近。
这女子走过来坐在霍雨儿床边的凳上,从旁边几上取来一杯清水,递给霍雨儿,边道:“口渴了吧?你能坐起来不?能坐起的话可以喝点水。”
霍雨儿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听人这么平和地说出淡淡的关心自己的话了,心中不由一股柔柔的暖意泛起。她默默试探地用手肘撑了撑上身,还好,没什么难度,只是身上腰间还有一点点酸,但想是躺久了的缘故。
“对了,躺久了是多久?”霍雨儿边坐起边想道,双手伸过去接过女子手中的水杯,感到这杯子是温温的,不烫手,便道:“谢谢阿姨。我这是在哪里?我记得我在雨中摔倒,之后就昏迷了,是你救了我吗?我睡了多久?”她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把胸口的一团气都用光了。
“你先喝水吧。完了外边还有粥,你也几天没吃东西了,可以吃些粥,你边吃我边和你说。”这女子的话语不急不徐,温婉动听,让人听在耳里,如同喝了玉液琼浆般舒服。
霍雨儿将水放到口边,她是渴了,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微一犹豫,却没往嘴里倒。
这女子看到这一幕,也不以为意,她欠起身,走到帘边,拉住卷帘的绳,将它缓缓卷起,然后缓步走到里间的桌子那边。桌边有一个半高的榻,上面一张矮矮的琴桌,桌上一架黑褐颜色,有点油光的四尺左右长的古琴。琴桌旁边放着一个枕头大小的布包。
霍雨儿想了想,还是把水杯放下,没有起身。
一会儿,那个女子又复转来,手里捧着那个琴桌旁的布包走过来,仍是坐到原先那个凳上,然后将布包放到霍雨儿腿上的被子上,将四角一下下打开,露出里面的衣服,原来是霍雨儿之前的衣物。
霍雨儿这才想起看看自己身上,原是一袭如女子身上相似的棉衫棉裙,素淡而又洁净,想是换上的这女子的衣服。原身上的衣服肮脏,又满是泥水,这女子当是帮她换过了衣衫。下意识摸了一下颈前,那个拴着黑绳的小布袋还在,里面是父亲遗留下的印章。胸前的裹布已经不见了,应是这女子帮她除了去。
“谢谢你了,阿姨。”霍雨儿再次感谢地说。
“你的东西我没有动。”女子和蔼地道,“我也经历过别人的追捕,也知道外面人的阴谋诡计,喝过别人下的毒药。行走在这世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对的。不过,姑娘,其实如果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莫说我有歹意,就是我不救你,你也已活不到现在了。”
霍雨儿一想,也确是如此,就拿过杯来,三口两口喝了。她也确实是渴得紧了,喝完道:“对不起,阿姨,是我不好,但我真的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之前不久刚被人下过迷药,还赔上了弟弟的性命……”她越说声音越低,想到了弟弟,又觉有了些喉咙发堵,不由得轻轻哽咽起来。事情虽似过去了许久,但心痛仍在。
女子见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也就温言抚慰道:“姑娘,我不小心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也替你感到不幸和难过,不过伤心之事总是会过去,人死如灯灭,我们再难过也复转不回来了,还是活着的人要把自己照顾好,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亲爱的人。”女子的话轻柔恳切,如微风般拂过身际,让人听起来舒服而安宁。霍雨儿也慢慢止住了哽咽。
“你只一心把伤养好,一切都得好后再说。”女子又道。
霍雨儿感谢她关心,就点着头,“嗯”了一声。
这时,她突想起,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那秦德利当天未见自己尸首,很可能会透露消息的,那么就很有可能有更厉害的杀手再循路而来,那时,不但自己难逃,恐是这救了自己的好心女子也很可能会遭毒手……
想到这,她腾地坐起来,道:“阿姨,糟了,我是不是昏了很久啊?我仇家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心思缜密,手段毒辣,说不准这阵子已经追过来了,我这就走,您也快避一避吧,莫受了我的牵连!”说完就胡乱地去抓了衣服来套,她记得陆阳关的强悍,如他来追击,自己必死无疑。
女子见她惶急,忙上前按住了她肩膀,道:“你莫害怕,到了这里,任谁也不会追来的。”霍雨儿还待继续穿衣,听到这话,不由愣了,问道:“路就在那,仇家只需循着杀来就是,怎么不会来呢?”
女子笑道:“此地特异,以后你慢慢便知。”顿了顿,可能感觉霍雨儿定会难以接受,便接着道,“不知是何原因造就的这里,外界也未听人提起过,但这里乃是一块奇异之地。我就是从外面逃进来的。进入这里后,听人说,我自己也试过,来时的路根本就不再是原来的路。我向这里的人问过如何能出去,他说,这里于刻意想找进来的人,是进不来的,只有无心的人才可能进来。而如果时机未到,想出去也是出不去的。时机到了,自己自会知道如何出去。”
霍雨儿目瞪口呆,她还从未听说过,天底下还有这种事情。不过好在这忠王爷的人追不来,这也是好事,但要是又出不去,那可如何报仇?哦,还有那只魔龙,可不是要生生地等不到自己?这情景喜忧参半,说不上好坏,霍雨儿也是没了主意。
女子见状宽慰道:“既来之则安之。我这十几年来被迫定居这里,不过倒也安生,熄了如在外面世界的各种杂乱念头。安心生活,倒也是十分清静。不过啊,我与你说,这世界里头还是有一个人可以进出。”女子言语及此,脸上表情神秘,有点点小孩子的童趣。
霍雨儿忙问:“您说说,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