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毒蛇吐信(1 / 2)
转眼间已过半月,这日正是立冬。早茶后不久,路昌照例前来汇报武陵和长沙府两边的消息。除了马希萼暗中积极备战,攻打长沙府的行动已然是箭在弦上之外,武陵城西北百里外二溪峒土匪厉山飞日益坐大的消息也已惊动武平军府衙。
二溪峒地形险要,厉山飞又将两溪交汇处的天然岩洞,开凿疏通,形成数十个洞穴犬牙交错,连会贯通的格局,藏兵器粮草于洞中。官军至,则退入洞中,据险而守;官军退,则摸出洞来劫掠武陵城郊。此前朗州团练使已两次动用地方兵围剿,但均无功而返。厉山飞人马不多,不过四五百人,但均是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加之其老巢离武陵城近在咫尺,对马希萼而言便是如芒在脊,是以他有意在发兵举事之前,调动镇兵,加以剿灭,以除肘腋之患。
听路昌讲到这里,正在棋盘前举棋自弈的安嗣荣突然灵机一动,食指和中指夹住一颗白色棋子在棋盘上黑棋一条棋形弹性十足的大龙的一个双虎的虎口交叉点上断然落下一子,然后甚为满意地拍拍双手道:“蛇打七寸,这是个好差使,你去跟周行逢讲,让他跟马希萼自动请缨,前去二溪峒剿匪,算是将功抵罪。告诉他,我天义社自有妙计,助他两月内剿灭厉山飞。”
路昌不解道:“二溪峒易守难攻,如何能保证剿灭?既能剿灭,为何又要两月之久?”
安嗣荣道:“你先不忙问,只管去跟他讲,让他把静江军中能带上的土家兵精锐都带上,多多益善,最少八百人,到了二溪峒外围,头一个月围而不攻,一个月后你亲自去帮他布署,到时候保定他擒住厉山飞回来请功。”路昌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依言领命找周行逢去了。
接近晚饭时分,路昌回到天湘茶庄复命。周行逢果然去向马希萼请缨剿匪。有刘言和王进逵担保,马希萼便同意由他率军剿匪,但是只准他带一千二百兵卒前去。周行逢还为此立下军令状,两月内不灭厉山飞,提头来见。显见他对天义社的手段早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是以押上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惧。
这时安嗣荣面前的桌子上,早已绘好一副地图。路昌俯身瞄了一眼,不由得眼前一亮,兴奋道:“这不是二溪峒方圆百里的地形图吗?大东家可是去过?竟绘得如此详尽!”
安嗣荣笑道:“自然去过,我早年入五溪之地贩茶,自洞庭湖西入武陵山区,走的便是二溪峒,此峒北溪有羊肠小道可至鹤峰,南溪辗转可达溪州。这些路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趟,自是了然于胸的。所以凭这张图,便可收了盘踞二溪峒的土匪。说起来这厉山飞也算是鹤峰土匪的余孽。当年燕敬宗率鹤峰众盗匪到南平投军,这厉山飞便在其中,后来燕敬宗死于我天义社之手,燕敬权携余部投奔南唐,依附李弘冀、陈觉。这厉山飞不愿随行,便纠结一帮心腹到二溪峒落草。如今倒成了东胁武陵城,西阻溪州的一颗毒瘤。眼下便借周行逢之手将他连根拔起,才算是功德圆满。”于是将如何攻打二溪峒的详细布署如此这般向路昌交代了一番。
路昌连连点头,听安嗣荣交代完毕,便依命将地图折叠起来收入怀中,然后便起身告退。安嗣荣倒突然觉得有些反常,叫住路昌道:“慢着,你这家伙每天都缠着要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怎的今日眼见到饭点却要走了?”
路昌转回身来作揖道:“属下有一友人,她义父因年事已高,又染了风寒,昨夜里竟卒于家中。今日在家中设了灵堂,请了僧人前来超度。她家便在附近,是以属下得了空打算过去祭奠一番。”
安嗣荣点头道:“原来这样啊,既是长辈驾鹤西去,那倒是该上门祭奠的,你去吧。”路昌告退,转身去了。
见祥叔正在吩咐厨房张罗饭菜,安嗣荣将他叫住问道:“今日下午肖锦坤便来报告说附近有十余个僧人去到对面巷子里,如今也隐约可听到僧人诵经之声。路昌说的友人可是这家?”
“是呢,”祥叔本不是个多话的人,见大东家问起,便将此事一一道来。
原来路昌所说这个友人,乃是一个红颜知己,名唤芸娘。这芸娘自幼父母双亡,多年前又丧夫,只与义父白仲壹相依为命。父女俩定居武陵城中已有十余年,白仲壹在长沙府为官,做的是城门吏,平日里家中只芸娘一人。芸娘曾因托路昌的天湘茶庄往长沙府带过家用物品,一来二去倒与路昌相熟起来。
路昌本是岳州人,数年前妻子过世后,便一直不曾再娶,他见芸娘是个端庄贤淑的女子,倒是十分喜欢,曾经也向芸娘表露过心意。芸娘倒也中意于他,也算应允,却称义父还有两年便告老归家,此事要等义父告老还乡,再请义父做主完婚。
虽未能马上娶芸娘过门,芸娘倒是极为热心扶助路昌。路昌贩运到长沙府的货物通行流转,她义父白仲壹在那边也行了不少方便。
白仲壹年近花甲,今年入冬染了风寒,眼见身体日渐不支,数日前便告了假回到武陵家中,不料病情日渐加重,昨夜便竟逝于家中。既是这般关系,路昌自然是要上门吊丧的。
听到这里,安嗣荣道:“说来这芸娘便是路昌将来的妻室,这位过世的白老先生也算是我天义社的友人。既如此,我也该上门去吊念一下。锦坤随我一同前去。”肖锦坤俯身领命,转身便吩咐副手去召集澶州十八骑众护卫。
安嗣荣道:“不必带这么多人,人家这是白事,我们一众人持械上门,太不礼貌。你我二人前去即可。”
肖锦坤道:“澶州十八骑有护卫大东家之责,我陪大东家上门即可,众护卫便散布在周边待命。”
见他如此安排,安嗣荣也不再坚持,加了件披风,便和肖锦坤一同出门。
芸娘的家和天湘茶庄只隔了两条小巷子,立冬的黄昏,天色迟暮昏暗,加之天气寒凉,小巷中已无人迹。顺着僧人的诵经之声,安嗣荣和肖锦坤来到芸娘家的小院落。正待禀明来意,一个身材纤细的白衣戴孝女子已到门口迎候,此女面貌清冷,神情哀肃。她躬身施礼道:“请问先生可是天义社大东家安公子?奴家芸娘特来迎候。”
安嗣荣微一欠身施礼,讶然道:“小姐怎知在下要来造访,吊念令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