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奸相伏罪(1 / 1)
次日,耶律德光于崇元殿大宴群臣。
安嗣荣以符彦卿幕僚身份列席,上殿时,他走到李重进身侧与他并行,低声问道:“昨夜之事如何?”
李重进道:“昨夜我以言语激他,又对他说,淑妃之美,垂涎之人甚多,将军若是喜欢,应当机求取,不可被他人捷足先登。这厮果然按捺不住,今日一早,便向辽帝求赐花见羞。耶律德光对他说:‘你这是要当燕王的岳父吗?’后来又说‘淑妃乃明宗之妃,地位尊贵,不可强取,容朕为你徐徐图之。’张彦泽不明其意,刚才还跟我说起,看来甚是猴急呢。”
安嗣荣微微笑道:“这是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啊。”
入殿后,内官安排众人入座。后晋遗臣,文有冯道、李崧、赵上交、李谷、王松、等人;武有高行周、符彦卿、王殷、安审琦、武行德、王彦超等人,皆设席于右侧。耶律阮、萧翰、麻答等契丹人和赵延寿父子、张砺、刘祚等幽州元从汉臣以及随契丹南下的张彦泽、李筠等设座于左侧。
独有河东特使王峻,在这殿中身份本不算高,但耶律德光得河东降表后心中大喜,乃称刘知远为儿子,还特赐木杖一根。在契丹礼节中,类似于汉制‘假节钺’之意,王峻持此杖在东京城中行走时,契丹人皆纷纷避让,殊为荣宠。故而内官特意在赵延寿之下为他设座。
契丹习俗大帐向东,左侧为北,是为北面官;右侧为南,是为南面官。故而这座位的设定,辽制便是以左侧为尊。
本来花见羞母子亦在受邀之列,花见羞不欲涉身朝中之事,婉言拒绝,耶律德光只得作罢。
待众人入席,耶律德光道:“朕与晋室本为父子,与诸位皆为叔侄,乃是一家人。原本父子同心,叔侄和谐,可恨有一人,挑拨我君臣父子,致使两国兵戈相见,朕不得已亲临南朝。今日我便将此人当面处置,以使我叔侄冰释前嫌,君臣隔阂消融。”言毕挥手示意。
众人惊疑间,但见殿外侍卫押着一人上殿来,却正是前朝权相景延广。
王峻对赵延寿私语道:“景延广此人狡猾,令公子着偏将去他河阳驻地缉拿,却不曾想他早已悄悄潜回东京城中躲藏,以为‘灯下黑’。却不料王殷大人峻法无私,查到他行藏。昨夜他惊觉出逃,到封丘门时,被辽朝第一高手乔北冥擒获。”
赵延寿点头道:“王殷大人干练之才,亦可见萧大人有识人之慧。”
景延广被押上殿来,见在座前朝旧臣甚多,心中稍安,只对耶律德光叩首不跌,口中连呼“万岁!”。
耶律德光道:“前朝从石敬瑭始,便尊我为父。自你与冯道扶立少帝重贵,你便自恃功高,排斥贤臣,独掌大权,更一改旧策,挑衅我朝,离间我爷孙。乃至我不得不挥军南下。晋室倾覆,百姓失所,少帝被废,重臣身死,你便是始作俑者,你可知罪?”
景延广辩道:“少帝初登大宝,心高气傲,自不欲称臣,非我等之谋。延广为人臣子,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何罪之有?”
“哼哼,”耶律德光冷笑道:“我契丹素来敬重敢做敢为的忠直之士,你骄横挑衅在前,百般抵赖在后。你先看看这是何人所书。”言毕回首示意,内臣奉上一封纸书。耶律德光取来掷于殿下。
景延广伏地爬行上前,取书在手,一眼看去,顿时面如土色,汗如雨下。
原来后晋少帝初立时,依例应向契丹皇帝上表。在身份措辞的问题上,许多大臣认为应韬光养晦,依旧例称臣。景延广极力反对,认为先帝称臣是迫不得已,现在国家实力雄厚,不应再受此屈辱,按照父亲称儿来算,新皇帝称孙即可,无需称臣。于是,后晋只给契丹写了一封信通报新帝登基之讯,连代表自己地位较低的上奏表也没有呈交,此举激怒了契丹,耶律德光马上派专使乔融来斥责晋室。
景延广面对乔融的责问,毫不示弱,谓之:“如今吾有横磨大剑十万口,专待德光前来,若将来被打得落花流水,仓皇北归,贻笑天下矣!“并将乔融投入狱中,欲择日杀之,并一改国策,尽屠在中原的契丹商人,籍没其财物。后有大臣上奏少帝说:“两国交恶,不斩来使。”石重贵才下旨将乔融释放。
乔融记恨景延广,对他说:“本使记性不好,恐怕到了契丹会忘记大人您说的话,被我主责备。请您在纸上写下所言。我会按大人您的意思转达。”景延广不知是计,乃按乔融所言,将自己骄狂之言直书纸上,遣他北返。
如今崇元殿上,耶律德光以他亲笔手书责之,自是抵赖不得。景延广捣首如泥,直求饶命。
耶律德光叱道:“景延广志大才疏,逡巡小人,一朝得志便骄横跋扈,一朝失势却又伏尾乞怜,此人死不足惜。但今日我与诸大臣宴饮欢聚,不欲杀戮,着将其流放北地。”
众人恨景延广专权跋扈,骄矜误国,心中皆暗暗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