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君王家的教育(1 / 2)
裕王府。
其实,自从景王被强令离京就藩之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里已经是事实上的太垩子府了。
在裕王府寝宫外室,一条瘦弱的身躯在屋中慢慢地走着,神sè中有一个种遏制不住的喜sè。他身上穿着一件大红qin王龙袍,头上的皮弁处,有一缕头发垂了下来,上面竟然有一滴汗水缓缓落下,然后在灯光中晶莹一闪。
这人是大明朝事实上的储君,未来的明穆宗隆庆皇帝裕王朱载邱。
“王yé,胸中当有静气。”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三品guān圌员,他右手端着一杯清茶,定在半空,茶水的汤面平得跟镜子似的。
正是裕王府詹事谭纶。
与同为翰林出身的同道不一样,谭纶皮肤黝圌黑,黑亮的面庞上闪烁着古铜sè的光芒,一双眼睛犀利得dāo子一般,端着茶杯的手指也cu圌壮有力。
这大概与他在jiāng浙练bing防倭的经历有关,在出任台州知府、浙jiāng按察使的任上,他甚至还qin率大jun同敌人打过一仗,自来就是个坚韧刚强之人。
可等到他回京就任裕王府詹事,执掌王府大小事务之后,却将那锋芒毕露的性子收了起来。放下dāo剑,提起笔,拿起圣圌人经典,小心地为裕王筹划参赞。
其实,谭纶也知道自己能够进王府,实际上却是皇帝的心思。陛下这是在为王yé将来接位组搭建班子。到如今,除了谭纶长住王府之外,当朝内阁阁臣高拱、翰林院的张居正、李春芳也在同一时间接到为裕王侍讲侍读的命令。
皇帝年事已高,千秋万圌岁之后,如果不出意外,高拱、张居正、李春芳还有他谭纶就是未来的内阁核心。这其中,除了高拱,张、李二人加上他谭纶都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历练了十多年,二十六年进士科的同窗们即将登上大明朝的zhèng圌治舞台。
如果说内心中没有振奋雀跃,那是假话。
可在jiāng浙那么多年,又见过xuè,兼之饱读圣圌人之言,谭纶却早已经磨练出沉稳的性子,平静得如同茶杯中那绿幽幽的水一样波澜不兴。
但裕王却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二huá二huá,想不到陆炳竟上折子垩弹圌劾严、丁、仇三人,正可借这个机会扳倒严dǎng。你说,我们该怎么做?”二huá就是谭纶。谭纶字子理,号二huá。裕王直接喊他的号,显示出诌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在裕王班底中,他对高拱是畏、对张居正是敬、对李春芳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可同谭纶之间,却多了一份qin近。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彼此之间都有了感情。裕王这一笑起来就再也控圌制不住,笑声惊得屋外那颗合欢树上的知了都安静下来了。
谭纶看了一眼王yé,心中却是叹息一声。这个王yé这十多年来过得委实太苦,首先是二龙不相见,虽然王府离皇宫不过两里地,父子二人却是老si不相往来,就因为那句荒谬绝顶的箴言。
做了这么多年王yé,已经是实际上的大明储君了,可一直没有正式就太垩子位。
名不正,言不顺。自去年以来,他的储君之位就受到了景王的挑战,好在朝中的正人君子们奋力抗争,这才bi景王离开了北圌京。
翻过年后,形式更是一曰好过一曰。
随着高拱、张居正等一大批德才兼备的朝圌廷大员充实进王府一系,到如今,裕王的地位已经不可动圌摇。
最让人欢喜的是,王府李妃怀圌孕了。
嘉靖皇帝一心修圌道,子嗣不威。而裕王一把年纪了,也没有后裔。这在宗室中也是异数。
要知道,姓朱的一家可都是出了名的能生养。
没有儿子,囯阼不继,自来都是zhèng圌敌攻衅裕王一系的主要理由。
如今,李妃珠胎暗结,也让谭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再加上景王的就藩、严嵩又干了这么一件混帐事情,就不得不让谭纶心中起了一个莫名其妙奇妙的念头:天命,这就是天命啊!
“什么都不用做。”听到王yé问,诌纶脸一沉,回答道:“王yé,这并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若真要有所作为,只怕适得其反。”
这化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到裕王头上,他一dāi:“为何?”
“王yé的目光不该只落在京圌城一隅,为君者,当心怀天下。”谭纶将手中的茶杯稳稳地放在几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妨将眼睛朝南看。”
裕王一惊,忍不住喊出一卓人的名字:“hu宗xiàn?”
hu宗xiàn,浙直总督,都督南直隶、浙jiāng、福建jun务,是朝圌廷对倭战争的统帅。这几年来,在他的主导下,大明朝对倭之战,被动挨达的ju势被逐渐扭转过来。到如今,已经占垩据了绝对的上风,如果不出意外,战事应该在一两年之内结束。
想当初,区区百余个倭kou就能在内地转战千里,所向披靡。福建、浙jiāng战事一片糜烂,已经到了处处漏洞,束手无策的地步。
可就是这个hu宗xiàn一出手,就将整个jiāng南乱ju彻底稳定下来。显示出高超的junzhèng才能,实是当下最出sè的能臣干员。
只可惜,此人确实内阁首辅严嵩的得意门生。
也因为hu宗xiàn在jun事上的出sè表现简在帝心,严嵩的地位才得以屹立不倒。
可以说,hu就是严dǎng的擎天一柱。
“对。”谭纶一脸的欣慰:“王yé果然是胸有大ju,如今,jiāng浙福建抗倭战事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若要倒严,必须先倒hu。可是,hu若一去,jiāng南战事只怕又将不可收拾。况且,前线的粮秣供给,都是由严dǎng一手把持。此时动严嵩,牵扯实在太大。万圌岁近年一心问道,性极喜静,竭力维持一个丰亨豫大的场面,只怕不想动那严嵩,至少在jiāng南战事没有彻底平息之前不会有所动作。王yé能够想到这一层,俾纶心中甚是慰籍。”
“可恨不能板倒严嵩。”裕王叹息一声,又想起当年严嵩一心扶持景王上圌位,心中没有由来地一阵痛恨。
迟疑片刻,他忍不住说:“二huá,既然hu宗xiàn此人如此关键,可否争取一下?这几曰,我也找张太岳商议过此事。张居正说,此事可行。
hu宗xiàn毕竟是进士出生,道圌学门圌徒。为人刚正严明,严嵩虽然是他恩圌师。可天地君qin师,这君还是排在前头的。孤听人说过,因为严嵩敛财乱zhèng一事,hu没少写信劝戒。可见此人心中还是有朝圌廷的,不可能为一圌dǎng之私而置囯圌家大事于不顾。
二huá,你也是在浙jiāngdāi老了的人,同那hu宗xiàn也熟。不若去一趟南京,陈以厉害。就算他不愿意改换门庭,只需实心用事,尽快解决jiāng南战事,不养zéi自重就可以了。”
“hu乃君子也,事或有可为。”谭纶眼睛一亮:“此言甚妙,若能去了hu宗xiàn,严嵩何足道哉?即便此事不成,只要hu宗xiàn早一曰平息战事,严嵩就会早一曰倒圌台,谭纶愿往。
正在这个时候,有王府的小太监在门外报:“王yé,谭大人,有一个姓黄的客人来访,说是北边来的。”
听到这话,裕王和谭纶脸sè大变,二人都知道,所谓姓黄的客人,其实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
抽圌了一口冷气,彼此都心中一震:这个大太监,皇帝最qin信的心腹深夜来此,肯定得了天子的口喻,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不同寻常。
“开中门,本王qin自迎接。”裕王忙喊了一芦,又看了谭纶一眼。
诌纶微微地点了点头。
二人整理了一下衣冠,同时走到大门口,却见漆黑寂寥的大门外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佝偻着身圌子的老人,他一身布衣,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还带着一直孤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