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十四章 猛虎下山(1 / 2)
听得此言,不光黄巢皱起了眉头,王文卿和林灵噩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虽然北派清修素来推崇“以身为炉鼎,炼结逍遥丹”的金丹内炼之法,但哪怕是丹鼎派中行事风格最为大胆无稽的钟吕派也只是将人身精气比作炼神化虚的炉鼎,归根结底也就是打个比方,但此时此刻,听这四个金国老头的意思,白衣小子的肉体凡胎竟还真能当成炼化法宝的鼎炉去用不成?
“这小子身为皇室血脉自然也就背负了部分赵氏国运,可为‘天格’;又有刘文都修行一甲子所结道心镇守玄窍,可为‘人格’;阴差阳错下神魂意气四海贯通,又在太极反转之时吸纳了不少精纯无垢的华山灵气,但偏偏又经脉枯萎,满腹灵气无处可泄,只能全部郁结在四海之内,刚好可为‘地格’。天地人三格俱备,这小子便成了一个上佳的三才元炁炉。而黄王殿下身上这根混金链乃是当年陈抟老祖采天外陨铁亲手炼制,虽然本身并不是什么一流的镇魂法宝,但炼化过后用以帮助殿下暂时稳固神魂意气却也绰绰有余了。”
王文卿恍然大悟得轻咦一声,下意识转头与林灵噩悄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惊佩骇服。
以肉身作鼎炉在别人身上自然是无稽之谈,但偏偏在这华山派硕果仅存的少年身上便有了可能,其中道理对于王文卿、林灵噩这样的修道天才来说自然一点便透,但像金国四老这样短短片刻之间便能推陈出新,别出机杼却委实无法做不到。
非是想不通,实是想不到。
黄巢抬起手臂,低头打量着臂上铁链,半晌才神情讥诮得笑道:“想不到陈抟老鬼用来羁押寡人百年之久的这几根破链子,到头来竟还是寡人续命之物,哈哈哈哈,世事无常,何其荒诞?”
稍稍一顿,却又嗤笑一声:“这条混金铁链乃是陈老鬼专为寡人精心打造而成,纵使顶神兵利刃也难损分毫,否则以寡人通天之能又怎会窝窝囊囊被其束缚地底长达百年?所以,寡人怎样将其斩断炼化?”
金国四老低头不语。
黄巢哈哈笑道:“原来你们这群牛鼻子也只会纸上谈兵,云山雾罩得跟寡人兜了半晌圈子,听起来似乎大有道理,细一思量却狗屁不通。”言至此处,笑意突然阴森,“两个问题解决一半,那报酬自然也只能付一半,寡人处事向来公平,刨去两个本身就是行尸走肉的大昆仑奴,还剩下七个人,那便先打死三个,然后再挑一个打成半死。”眸光闪烁,饶有兴味得扫过众人:“谁死谁留,你们自个儿商量,半柱香后若是还商量不出一个结果,那寡人可就替你们做决定了。”说罢,右手一点,便有半根残香从真武大殿坍塌废墟中缓缓飞来,被黄巢在香头随手一撮,红光微闪,青烟冉冉飘起。
王文卿被黄巢阴寒眸光扫过,心底情不自禁涌出丝丝冷意:这魔头看起来言笑晏晏,但行事却实在妖诡难测,自己二人方才趁火打劫与那金国四老已然生隙,又曾刀劈光罩强夺黄巢元神,所以此时此刻自己与林灵噩刚好处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两头都得罪了的尴尬境地,若再不想法脱离险境,只怕半柱香燃尽以后,伤势不轻的自己与林灵噩便要被迫先与这修为深不可测的魔头动起手来。
“我有办法帮黄王殿下斩断这根混金锁链。”林灵噩突然道。
王文卿诧异望向林灵噩,却见他面上疏懒神色一扫而空,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静平稳。
黄巢哦了一声,笑问道:“说来听听。”
林灵噩却道:“若是黄王觉得此法可行,是否能放我等安然下山?”
黄巢嘿嘿一笑,露出虬髯之下一口森然白牙:“之前便已说过,只要你们真得能替寡人答疑解惑,今日恩怨定然一笔勾销。寡人金口玉言,你还信不过么?”
林灵噩摇头道:“一码归一码,上个问题非我解答,若是黄王殿下以此为由,说我等分别解答一半问题,便只能留我们一人半条命,到时我们岂不是哑巴吃黄莲?还请殿下当众立誓,以安我心。”
黄巢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人人皆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想不到你这小子年纪轻轻便如此贪生畏死,也罢,寡人便遂你所愿。”说罢,三指并起作誓道:“苍天在上,厚土为证,寡人立誓……”
正当此时,一道粗壮的雪白电光蓦然划破苍穹,对着黄巢当头劈下,林灵噩随之一跃而起,怒喝道:“还不动手?!”话音甫落,金国四老掌心气光暴起,如江潮翻涌,向黄巢汹涌袭去,王文卿反应略慢,但眼见众人纷纷出手,心知此时正是今夜脱险的唯一契机,当即紧咬牙关默念两伤法诀,喷出一口鲜血将本命雷圭御出玄窍,向着黄巢抢攻而上。
一时间炫彩电光,气浪鼓舞,将黄巢层层包裹,彩光迸飞中只能隐隐看到一个雄壮身影昂立其中,岿然不动。
陡然间,一朵浓郁青云冉冉升起,在黄巢哈哈大笑中越涨越大,众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强行咽下喉头腥甜,全力催逼浑身真气,但求能挡一刻便是一刻。
黄巢在青光中好整以暇得负手而立,目光一一扫过金国四老与王林二人,摇头叹道:“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胆子大,还是真的蠢?”
话音甫落,交缠双臂之上的三十六根混金铁链陡然铿锵作响,瞬间散开,在其背后摇摆飘摇好似三十六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既然诸位一心求死,那寡人岂能不玉成其事?”黄巢哈哈大笑着抬起右臂,十数条铁链当空怒舞,只待其右臂挥下便要化作雷霆一击。
“嘶?”黄巢突然倒抽一口冷气,眉峰倒竖,低头望向脚畔的那个几乎忘记其存在的白衣少年。
却见这不知何时醒转的少年浑身血污,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他眼缝微张,皲裂干涸的嘴唇紧紧抿起,使尽浑身力气紧紧握住黄巢两个脚踝。
黄巢神情古怪得对上白易行的眼眸,似是不明白这个对于自己而言如蝼蚁般弱小的少年为何胆敢捋其虎须,只听一条细弱的声线从白易行牙缝中挤出:“卫道死节,正得其所。”
黄巢神色阴冷,手上动作不停,铁链轰然劈下,将金国四老与王林二人震退少许,长生真气蓦然倒转,沿着双腿直轰而下,只听喀啦啦数声清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少年闷哼一声,双臂在真气螺旋绞扭之下弯折如麻花,森然白骨从破旧衣袖中戳露而出。
但双掌依然死死握住黄巢脚踝。
“找死!”黄巢眸中杀意大作,决意要将这不知死活的少年用最惨厉的方式虐杀而死,当即双臂一振挥舞铁链磕飞王文卿觑空击来的雷圭电光,大喝一声:“万木争春。”
霸烈的长生真气瞬息之间化作两条细线从脚踝三阴交大穴蹿出,势不可挡的破开白易行掌心涌入其丹田气海,白易行只觉气海如被千万把利刃钢刀反复戳刺,三魂七魄仿佛也在攻心剧痛中炸散为无数碎片,恨不得立时死了便好,但心底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反复萦回“哪怕耗尽最后一口气,也不能让这魔头安然离开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