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月堂(1 / 2)
长安,要说大,容不下外面的人,不得进。要说小,又可容的下里面的人,不得出,就是一座被权力笼罩的牢笼。
……
平康坊,华灯争辉,繁闹有声。
右相府大门前停了一排长龙马车,每一辆的主人都至少官居六品,这样的场景每日都稀松平常。
相府内院楼叠嶂,回廊幽长,不知饮恨了多少刺客。在府内最大的会客厅后面,就是最为机要的地方,月堂。
月堂,顾名思义其形如偃月,坊间传言,此地是皇城中书省真正的政事堂,因为三省六部的官员但凡有要事都在此相商。
月堂前玉石铺路,在月下泛着萤皓之光,有左右两排高大的立仗马,这是右相要教满朝百官学这立仗马,不作声才能养尊处优,谁要是在朝堂上乱叫,那就会被直接剔除出三省六部。
月堂内灯火昏暗,在门内两侧的候室乌泱泱挤满了人,一个个披着公服在外耀武扬威,此时却如归圈的羔羊,缩在一块连大气都不敢出,时间上看这帮人应该还饿着肚子。不仅如此,因为右相畏寒,所以两侧墙边还有长排炭盆,这帮人在这深冬的寒夜竟然被炙烤得满头大汗。
“绣衣卫百虎杨钊到!”专门在月堂外传声的相府管事大声道。
在这帮官员的注目下,杨钊踏入了月堂,正了正衣襟,捋了捋短须,在相府大管家的恭领下径直往前,过了一道屏风后,里面还站着七八个官员,大唐官员的品秩倒是可以从服色上分辨,从上至下紫绯绿青,这几人着绯服,又能站得这么里面,必是朝中诸部大员。
这几位光看身形杨钊就认得,平日里见了绣衣卫百虎自然要寒暄,可此时他们却如同失明失聪般静默无声,因为在月堂的最里面,有一人悠闲坐在碧玉面的檀桌前。
此人坐在桌子的左首,主座那里空荡无人却放了一副碗筷,他手里拿着筷子正瞅着满桌的佳肴,丰盛堪比御膳。
朝中皆知右相独爱美食,传言府中厨子连兴庆宫里的御厨都不及。
不过权柄滔天的右相没有忘本,每回在月堂用食都会在主座放下碗筷,那里是圣人的位置。
还有个倒霉蛋正跪趴在桌前,服色还只是绿服,别说满头的大汗了,脸都已经苍白无色,怕是摊上什么大事了,大管家从他身旁经过,他以为是右相走来了,噶忙全身一抖擞,直呼:“卑职知罪,卑职知罪……”
这大管家面相和仪表都极为普通,可一对眼睛金光四射,该是有看人识人的大本事,他走到右相身边轻言几句,然后招呼杨钊站在了右相斜对的拱门那。
拱门内是右相所在的檀桌,拱门外就是按品静候的官员们,让杨钊站在中间这里,莫非是让他选将来的站位?
从始至终,右相都在专心吃菜没有看他杨钊一眼,这也是杨钊进长安后离右相最近的一次,右相可不是三角眼的典型奸臣模样,与一般接近六旬的老人无异,清瘦长须,还有那么些慈祥,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一双看尽朝堂风云的眼睛。
杨钊抬眼看向里墙上的那块大牌匾,竟是圣人亲笔恩赐的四个鎏金大字:鸿理天下。
这位右相大人确实已经混到了人臣的极致,这四字将他的权势概括地淋漓尽致。
最外面的官员陆续上前禀事,右相基本不说话,但凡听完“嗯”一声,或者右相还能继续夹菜,那么这些官员就如获大赦,若右相停在那不动筷子,或者把脸冷在那,那禀事的就该胆战心惊了。其实都做官做到这个份上了,为官之道自然熟稔,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说错了该怎么圆回来,都已经不用右相费心了。
很多官员都没轮到机会禀事,而那个倒霉蛋就那么一直跪趴着,他应该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
杨钊不敢多听朝政,可人这么站着又怎么听不到,他甚至在想,莫非右相是有心要拉拢他,所以让他站在边上什么都听?或者就是让这些官员看着,绣衣卫百虎杨钊已经帮着右相一起听朝政?又或者,右相就是想熬一熬他这新晋的绣衣卫百虎,就只是让你干站着?
无事之余,杨钊又观察起了右相,发现右相有些菜一筷不夹,可要是有饭粒落桌,他却会小心夹起绝不浪费。
大半个时辰就在杨钊的胡思乱想中度过了,最后那个倒霉蛋也被同僚拖走了,杨钊都没机会看看究竟是谁。侍女们进来收拾檀桌,还给右相沏了热茶,大管家搀着右相往右边耳厅去,那里有卧榻和两排木椅,应该是月堂内最为私密的地方。
杨钊被大管家唤了过去,才发现里面的地板温热,这时候斜躺在软塌上的右相才看向他,和蔼笑道:“有劳杨大人等候多时。”
“五福,快让杨大人坐下。”右相赶忙催着大管家说道,哪还似方才那般令诸位官员战战兢兢。
杨钊行完礼后屁股只坐一半,挺直了身子等着右相发话。
“杨大人,挖心案可有进展?”右相直奔主题。
杨钊正要回答,却被右相打断,只听他叫冤道:“哎,这挖心案可是害苦我了,现在全天下都觉得是我李某人所为,杨大人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