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情意(1 / 2)
青禾巷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外,怀月上前叩响木门。
容璇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杏黄裙摆,许久不着裙裳,都有些不习惯。
前来应门的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妇人,也是这家乐班的主人。
说是乐班,其实不过是个草台班子,人员无定数。临时凑齐几人便能上场,四下里寻地方演出,赚些银钱度日。
乐班里的人都尊称眼前老妇一句“刘嬷嬷”。
进得堂屋,刘嬷嬷早就习惯了来寻她的年轻女郎,毕竟谁家不曾有个难处?
怀月只是中间人,此番并不重新登台。
刘嬷嬷打量面前以轻纱覆面的陌生女郎,单凭那一双眼,便知是个美人坯子。
或许是以后还想嫁个正经人家,所以不曾太过抛头露面。
乐班里正缺人,刘嬷嬷讲明了规矩。演曲的衣衫自己预备,颜色式样相近即可。乐器倒是可用现成的。
“姑娘会些什么?”她问向容璇。
怀月一惊,倒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环。原本她是想替郎君进怡棠楼的,虽立誓再不入烟花巷,她却可以为了郎君破例。
怀月欲上前打圆场,容璇微微一笑:“嬷嬷需要什么?”
屋中备了几样乐器,容璇顺着刘嬷嬷的目光扫过,思忖片刻,最后取了一把琵琶。
她抱了琵琶,素手拨一拨弦:“嬷嬷可有曲谱?”
……
事情已然敲定,回府的马车上,怀月仍觉稀奇:“郎君竟会弹琵琶?”
容璇摘了面纱,晨起随意挽的桃心髻垂下几缕碎发,簪了一枚福字钗。
许久不弹,容璇难免有些手生,但应付乐班已经足够。
“技多不压身么。”她笑了笑,“你请人留意一二乐班的动向,若有去怡棠楼或邻近楚馆的演奏,便知会我。”
“是,郎君。”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要尽快寻出些线索。
去何处演曲,往往前两日才能定下。乐班中排演一两遍曲目,便可登台。
与容璇同行的女子都半遮面容,以示卖艺不卖身,非青楼中人。
但刘嬷嬷却见多了这些姑娘们,为了生计放下身段,从乐妓伶人始,步步退让,最终彻底卖身成为青楼女子。
琵琶声阵阵,出身贫寒的女子,除了嫁人博一博前程,哪儿还有其余路可选。
容璇指下不慎弹错一音,但在嘈杂的怡棠楼内,无人在意。
她白日在户部当值,晚间周旋于烟花之地中。换了裙装,薄施脂粉,连怀月都险些认不出她。
一两个时辰的演曲,能够挣些零碎银钱糊口。
容璇掂了掂手中铜板,这钱来之不易,显得户部一月的俸禄都丰厚起来。
“走吧。”
弹曲挣得的银钱容璇几乎是当日就花销掉,在街边就近寻些吃食。
有时她饿得紧了,连衣裙都未换,大大方方地同怀月在食肆中用饭,观市井百态。
这一带偏僻,达官显宦不会踏足,官员更是谨守不得律令,不敢靠近。
辛苦卖艺挣来的银钱,往往还不够容璇与怀月一顿像样的饭食。
“郎君。”
怀月小声提醒,望向门外。她记人极清楚,那日拦她们的武德司护卫,此刻正有一人乔装成百姓走过。
容璇淡定喝一口胡辣汤:“知道了。”
她在老地方从从容容换了衣袍,有意叫武德司的人发现着常服的自己。
……
不出两日,户部散值后,谢明霁寻上了她。
顺隆衣铺的线索几乎中断,观谢明霁的神情,怕是无所收获。
容璇白日里在户部累得很,此刻也没有兜弯子。谢明霁既然来求教,她道:“不知谢大人可查过铺中账目?”
顺隆衣铺明面上是容璇接手,谢明霁回:“容大人到何处都先查账的习惯,可真是半点没改。”
他命人取来一本誊抄的账目,容璇圈出怡棠楼与另外两处。
“何解?”
“恩客狎妓,这笔银钱本就不清不楚。若是有心多付银两,谁能知晓?”
她在怡棠楼候场时耳闻目睹,加上乐班中姑娘们的刻意打听,有些美人几晚的身价,几乎都要赶上繁春楼的头牌。
“以青楼的名目,将多余的银钱送到顺隆衣铺制衣。那么,原本的贪墨银就过了明路。”
“除了顺隆衣铺,应当还有其他地方。自然,行贿之所也不止怡棠楼。”
三教九流之地,一切都便于隐匿。
谢明霁正了神色,容璇所言他从未想到过。
“容大人说这些,是否有了证据?”
“只是猜测,”容璇半真半假,“我的侍妾原是青楼中人,与我说了些事。不瞒谢大人,我也顺着去青禾巷看过。”
她只能查到此处,再多,恐要将自己搭进去。
容璇收手,不过这几条线索,对谢明霁而言已经足够,接下来且看武德司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