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芒的少年(之四)(1 / 2)
“你这个全年无休的懒虫!”
仿佛要将“玛蓓”的屋顶掀起的尖锐叫声从天花板漏下,明显缺乏逻辑的内容听在耳里,玛蒂娜摆放餐盘的手顿了一顿。.
不过,那也只有一瞬间,她琥珀色眼睛甚至连瞟也没有瞟向天花板——二楼客房那里。
自己是店主,而他们是住客。店主和住客之间,本就不应该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而且,这是一群通情达理到用黑市上能卖到高价的军人特供品,而不是日益贬值的纸币或一文不值的军票付账的客人。客人嘛,反正现在这时期也没有其他住宿的房客,不会造成他人困扰。再说玛蒂娜也没有选择客人的权利。
顺着公路和铁路,汇集而来又分散而去的客人,是勒芒非常重要的经济来源,尤其对“玛蓓”这种半路出家,全镇倒数第一、第二的小旅馆来说更是如此。
要不是铁路被载满从北部和东部换防下来的部队的军列占满,游走各地的旅行商人和零散的军人们都堆积在这里,以至于兵站也好旅店也好,都住满了的话,那么就算玛蒂娜和兵站的管事大叔关系再好,他也不可能介绍这些军人到“玛蓓”这样半路出家的店里住宿。
怒骂声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玛蒂娜摆好五人份的木质餐盘和刀叉时,一切才又回归平静。
过了一会儿,楼梯间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晚安。”
“晚安。”
从脸上挤出笑容,玛蒂娜尽可能做出高兴的样子,回应对方主动的招呼声,回头望向接连餐厅的楼梯。
及腰的长发与水汪汪的大眼睛都是乌黑明亮,滑嫩洁白,宛若上好瓷器一样的肌肤更加衬托出那种瑰丽的,如夜色一般的黑。
她的五官并非积极向他人展现的那种鲜艳,但端正的宛如鲜花般清秀,给人的感觉就像她别在头发两侧,不知名的花状发卡一样。
好可爱!——不管是谁都会这么认同吧。
这样可爱的女孩居然会身穿军装,而不是端坐在甜品店的柜台后面当看板娘,这个事实不禁让玛蒂娜感到叹息。
——什么时候,就会轮到自己了呢?
听从东部来的旅行商人说,现在陆军在那里的义务兵征募范围已经下调到了十六岁。虽然西部一向是赫尔维西亚的后方,但或许在邮箱里发现一纸征兵令的时间,已经不会太远了吧。
到那时候,“玛蓓”应该会落得无人照看的下场。即便邻居的大家都是好人,可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而在这个年代,谁的生活都不容易。
一丝苦笑浮在玛蒂娜的脸上。她记得,这个少女在住宿名单上记载的名字是——佐天泪子。
这个名字,或许是假的吧。
如果那个满脸笑容,眼睛里却一丝笑容都欠奉的少年对她所说的话是真的。
“……怎么了?”
佐天泪子微微侧头询问,又长又亮的黑发轻轻摆动,就连同为女性的玛蒂娜,一时都被她那优雅的姿容震慑。
那种优雅的气质,并非整日操劳的小市民生活能培养出来的。这个女孩生长的环境,不知道何等和平和富庶。或许她每天所食用的面包,就不是“玛蓓”这样的店和自己的技术所能企及的高级货。
“不……没什么。”
她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八百万的神明们还真是不公平呢。
玛蒂娜不禁这样想。
自然卷的红发、雀斑、淡褐色的肌肤,再加上那双从不透露内心情感、冷冰冰的格外成熟的淡琥珀色瞳孔。
虽说有一个总是夸赞“好美丽,好可爱”的男人存在,不过玛蒂娜却有自知之明。
她既不美丽,也不可爱。
当然不至于丑陋,但也缺乏引人注目的魅力与特色——这就是玛蒂娜揽镜自照时的自我评价。
回顾过去十七年的人生,除了父亲之外,事实上也从未有人夸奖她美丽或可爱。
而眼前的这个少女……
“另外那位客人……好有精神呢。”
“真不好意思。”
面对这轻轻的指责,佐天也只能苦笑回应。
与稳重可靠的外表相反,克劳斯少校是个根本无法照顾自己的笨蛋,连打扫房间这样简单的工作,其结果都是一团糟。打开的行李也是到处乱丢,最终和宫梨旺下楼时,居然踩到了他的肥皂,头上撞出了大包。
女军士长自然不是什么好脾气。冲进克劳斯的房间之后,被眼前杂乱的情景惊呆。最终就是怒发如狂的一顿大骂。
而和克劳斯表现差不离的西斯武士……
情有可原。
连生活在学园都市的自己都不太会用抹布,扫帚,鸡毛掸子和煤炉——自己更习惯用吸尘器和电炉,那么习惯了更高科技水准生活的老师,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把房间清扫干净?
更何况,身处宇宙战舰这种新伊甸至高科技水准之大成的环境之中,究竟有没有“打扫”和“料理”的概念,都得打个大大的问号。“圣索菲亚”上的那些那男女女,怎么看,居家型的也不多。
西斯学徒这样为老师开脱。不过这些理由当然没法子在梨旺前辈的面前说出口。所以,只好让他和克劳斯少校一起挨骂了。
“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客人……只要不把房间弄的更脏、不损坏物品,不管是要打架还是围成圆圈跳舞,都与我无关。”
当和宫梨旺最终止住了她的怒气,气鼓鼓的跟在克劳斯和阿斯拜恩身后下楼时,玛蒂娜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说出了上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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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虽然只是马铃薯炖肉和刚烤好的面包,却仍然引的人食指大动。
那个女军士长和那个少校的吃相都像是恶狼一样,眨眼间就连盘底都用面包擦的干干净净。看他们这种气势,若是没有面包,说不定真的会拿盘子起来舔。
“再来一碗!”
两人异口同声的把木盘伸向西斯学徒,同时怒目相视,仿佛互相之间不是陆军的同袍,而是不同戴天的死敌一般。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