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回:进二门众妇选奶娘,过四关双人得眼缘(2 / 2)
又道:“进了二门,不准离队,眼睛不准乱瞟,谁不守规矩,就叉出去!”
小厮唱名,众妇人排队,三十多个妇人,队伍浩浩荡荡跟着管事嬷嬷穿过垂花门,绕过隐壁,走到西角门,又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高墙院门,头都快绕晕了,脚也走酸了,终于在一个抄手游廊下停步。
管事嬷嬷说道:“我去回话,你们在这里等着。”
管事嬷嬷一走,众妇人又开始聊上了。
“我呸!”曹嫂子先淬了一口,“还把自个当管家娘子呢,老公都发配到边关充军了,现在的大管家是来喜,二门里的管事的是来喜家的,来寿家的不知道还狂些什么!都混到在姨娘房里当差了,放在以前,她和花姨娘都能平起平坐呢。”
众妇也跟着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来寿家的虽失了势,被排挤到姨娘房里,到底是在咱们侯夫人跟前有资格坐在脚踏上的体面嬷嬷,我们这些二门外头的仆妇不敢在她面前顶嘴,背后蛐蛐几句罢了。”
鹅姐也劝道:“来寿家的虽斗不过来喜家的,但捏死咱们还是很容易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意娘听到“来寿”二字,掩盖在衣袖下的手绞紧了帕子。
原来刚才那个体面的管事嬷嬷就是西府大管家来寿的老婆。
去年就是来寿出面带着护院家丁们和庆云侯府争地,当街持械斗殴,亡夫刚子就死在大街上。
这事闹大了,庆云侯和建昌侯都自称自己不知情,都是下人们自作主张,但出了人命,且当街持械斗殴,闹的满城风雨,最后庆云侯和建昌侯被皇帝训斥“失察”,夺了一年的俸禄,两府出面争地的管家各打五十板子,判了流刑,去边关充军。
这事就这么草草了结。刚子是被谁打死的,如何治罪,都没人提。
大管家来寿派人给了十两银子,许诺把刚子每月五百钱的月例给她们孤女寡妇,直到如意成年为止,这事就算了,不准她抱着孩子去上头闹。
那时如意娘产后虚弱,能活命就不错了,那有力气闹?
正思忖着,鹅姐碰了碰她的肩,“想什么呢,眼神都直了。”
如意娘面对结果无可奈何,徒有悲愤,也不想把鹅姐一家拖进来,说道:“哦,方才看花了眼,侯府真是富贵,一个姨娘住的地方都像天宫一样,画里都没这么好看。”
她们暂候的抄手游廊,皆是画廊金粉,眼睛都看不过来。
鹅姐说道:“咱们西府大小姐就是花姨娘生的,现在花姨娘即将临盆,又要生一个,是为张家开枝散叶的大功臣,住处自是不一般。”
有人低声道:“别说了,来寿家的快来了。”
众妇人立刻列队站好,来寿家的带着几个老妈妈,先要她们把嘴巴张开,看了牙齿,闻了口气。
牙齿黑黄崎岖、有口臭的当场淘汰出列,十来个妇人出去了。
其中就有曹嫂子,曹嫂子叫屈,“我平时嘴巴不臭的,今天早饭里有一碟糖蒜,嘴里有味,含了茶叶也去不掉,来寿家的,你就通融一下。”
来寿家的冷笑道:“知道今天选奶娘还吃蒜,可见是个眼里没活的,将来照顾小主子不用心,就是我把关不严的责任。看你手上沉甸甸的金镯子,你就安心在旺铺里当穿金戴宝的老板娘,钱来的更快,当奶娘真是委屈了你。”
曹嫂子听了,只得忍耻退下。
鹅姐和如意娘都过了关,进了屋子,被要求散开发髻,老妈妈们拿着细密的梳篦给她们通头,头发里藏着灰黑虱子、亦或是有白色虱子卵的,都当场出去了。
到了第三关,妇人都宽了衣衫,由来寿家的亲自看验,肌肤有脓包的、长癣的、手脚指甲有灰色的都散了。
过第四关的不到十人,每人发一个小碗,当场挤出乳汁,交给老妈妈们,端到不知什么地方查看去了。
约过了一刻钟,来寿家的留下鹅姐如意娘在内的六个妇人,其余都打发出去了,说道:
“花姨娘要亲自选人,就看你们谁有眼缘。待会一个个自报家门,眼睛看着脚尖,别盯着姨娘,姨娘要你们抬头才能抬头。”
如意娘紧张得都不知道怎么呼吸了,脚下像是踩着棉花,恍惚中听到有人要她抬头瞧瞧,如意娘抬起已经僵硬的脖子。
面前是一张黄花梨罗汉榻,一个穿着锦衣的美人斜躺在南瓜引枕上,肚皮高高隆起,两个丫鬟跪在脚踏上给美人捶腿。
是个像花一样的美人,难怪叫花姨娘。且通身的气派不像一个小妾,倒像是诰命夫人。
惊鸿一瞥后,如意娘听见花姨娘说“好了,下一个”,连忙低了头退下,不敢多看。
花姨娘过了目,众妇人告退,依然在抄手游廊下等着,不一会,来寿家的出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丫鬟,丫鬟手里捧着一个剔红大盘,盘子里放着四个红封。
来寿家的说道:“春秀,鹅姐,你们两个被选中了,今儿起就留在这里,不准回去,先学些规矩,待会针线上的会给你们量体裁衣服。”
两人大喜,进去给花姨娘磕头。
来寿家的指着丫鬟手里的盘子说道:“剩下的四个,花姨娘都有赏,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拿了红包,就跟这个丫头出二门,不准在里头乱逛。”
如意娘领了红包,一直走到四泉巷才打开,里头有十几个小银馃子,一起差不多有五钱重。
省着点用,够孤儿寡妇过两个月。
此时吉祥如意都醒了,也吃饱了米汤,坐在悠车里,鹅姐夫推着他们到处逛。
如意看到母亲,伸出胖手要抱,吉祥也跟着手舞足蹈,如意娘一手一个,把两个都抱起来了,说道:“鹅姐夫,鹅姐被选中了,留在二门里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吉祥的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