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皇的老底(2 / 2)
《兰亭集序》就是他们头号目标,被赫然列为“东方史馆1号工程”。
百年来,山口组是这个“工程”唯一的执行者,可支撑这项岛国国家计划的秘密团队,权势之大,令人咂舌。甚至坊间有传言,“东方史馆”的一切事宜永田町都要过问。而汉奸胡兰成极其在日本的拥趸,就曾经是这个秘密团队的骨干。
“比《兰亭序》真迹的价值高十万倍?”黑田暗自苦笑。不肖说日本,就是在中国,在全亚洲乃至全世界,哪件文化遗存的价值能抵得上《兰亭》的九牛之一毛呢?
“全体切腹。”黑田被自己给吓着了。
20年的潜伏,他就像一头离群索居的孤狼,寻觅着北方寒空中的星光。黑幕中,依稀的光点远远的靠过来,眼看就要触手可及,却又嘲弄似的倏忽闪过,就好像狂风暴雨中的神户港,黑色的铁船每次的靠岸都不能够成功,水淋淋的甲板如困兽般起伏,水手们一次次将缆绳甩出去,却永远也套不住岸上的铁墩。
“黑田君,你知道吗?日本快完了!”和平饭店的茉莉酒廊,醉醺醺地高桥对黑田嚷道。“西内!什么高贵的血统,什么神圣的皇室,库所嗒勒!全他妈是哄傻瓜的。”
“八格牙路!说什么呢,高桥君!”两个人都是酒气熏天,只有黑田还留着三份清醒。
“告诉你,黑田君,”高桥瞪着红通通的小眼珠子,前后左右瞄了瞄,“什么天降皇孙,什么神武天皇,都是骗人的把戏。”高桥喷出威士忌的酒味,把嘴凑到黑田的耳朵旁。“我就要得到那件宝物啦。”
“别拽啦,干杯!”黑田假装只对杯中物感兴趣。
高桥对着天花板狠狠吐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把脑袋磕在吧台上。
“什么呀?”黑田使劲摇了摇高桥的肩膀。关键时刻,他是不会真的喝高的。高桥嘴里乌噜乌噜的,黑田把耳朵凑上去。
“你们都给我……听着,我知道天皇的祖……祖宗是谁。神武天皇就是他……他妈的两千多年前山东乡下一道士,骗……吃骗喝的道士。”
“八嘎!像什么话!高桥君,你喝多啦,知道在说什么吗?回房间去!”黑田架起高桥。
“就要搞到那件宝……宝贝啦,”黑田真恨不得拧开高桥的嘴巴,把他一肚子闹心的秘密哗哗地全都给倒腾出来。“告诉你们,咱们大……大和民族都是这个中国江湖骗子的子……子孙……子孙后代。”
“再胡说八道,高桥君!”
“等我得到那件宝物,你们都会傻……傻眼的!”
“说什么?”
“西拉那依!还……还差那么一步,还差一步……没……”高桥打出几串儿臭气熏天的酒嗝儿,头一歪,睡死了过去。
“酷扫!”黑田明白,高桥的潜意识是灌不醉的。
大巴车突然慢了下来,黑田一惊,忙向车窗外望去。车子缓缓减速向右靠边进入了匝道,很快下了京沪高速。原来,大巴车要在此地的一个临时停车场接受检查,顺便可加油、打尖。向北远远的,南京长江大桥上的灯火宛如一条巨龙,蜿蜒伸向黑魆魆的长江北岸。车下,几名带着红袖章、操一口苏北口音的男人大声地吆喝乘客都下车。一到车下,黑田也像中国男人一样,急吼吼地摸出一根香烟,背风点着,一群男人缩头缩脑地使劲儿地抽将起来。
他脑子里全被高桥占满了。
“黑田君,我碰见了一个阴魂。”有一次,两个人参观上海博物馆时,高桥冷不丁对黑田说道。中国历代玺印馆在博物馆的三层,这里的每一件珍品,大概都认得高桥这张面孔。
“你老婆不是死好多年了吗?”黑田到是没见过高桥夫人,只是听他常说自己的老婆如何漂亮,还百依百顺的如何听话。“怎么,她到今天还是离不开你呀?”黑田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种玩笑不但过分,还把他自己吓了个冷颤。
“别胡说,是真的。”高桥眼睛盯着展柜里的一件西汉河间玉玺。玉玺的下方陈列着一枚深褐色的封泥,这枚封泥的包浆含蓄温润,通体幽幽地透出穿越时空的光泽。
“我碰见田冈满了。”高桥抬头盯着黑田。
“你胡说什么呢?”黑田的眼光快速转向展柜。展柜玻璃中,黑田比高桥反高出一个肩膀。“他早死了!再说你又不认识他,过去也从来没见过,对吧?”
高桥诡异的小眼睛盯着黑田,“到底是田冈一雄的亲生儿子,他那张脸在日本谁人不识、谁人不晓呀?”他绕过黑田的身后,两步走到右边的展柜前,他饶有兴趣地弓下腰,低头仔细观看另一枚西汉扬州刺史印。
“当年高仓健大哥主演《山口组三代目》,以及《日本的首领》,作为制作人的田冈满也是风头出尽呵。”过了足有五分钟,高桥这才微微抬起头来,沉默中的黑田是不会先开口的。
黑田还是一言未发。
“对了,他应该算是你哥哥吧?”高桥撇了撇嘴,“长得可真够丑的,哪像田冈文子亲生的呀?”
“闭嘴!高桥君,你说的太多了吧?”黑田冷冷瞪了高桥一眼,一转身,径直走出展厅。一会儿,高桥撵上黑田,两人默默地走在人民公园的碎石小路上。
“在哪碰见他的?”黑田努力按捺着激动。
“青岛!”
“青岛?”
“对,青岛。上月,我又去参观了琅琊台,谁想到在刻石前,冷不丁碰见了。”
“秦始皇的那块儿《琅琊台刻石》吗?”
“是啊,李斯的神品。”
“确定吗?”
“不敢说百分百,也八九不离十吧。”高桥快走几步,跟上黑田。“他不像老早啦,人很邋遢,裤脚管卷到膝盖,半旧皮鞋,脚上没穿袜子。要不是他正好摘下那副乡下老汉戴的茶色石头镜,我怎么能想到是他呀!”
“他几个人?”
“没见什么跟从。”
出了人民公园,两人沿着西藏中路继续朝北走。
“我在后面跟踪了田冈满一段路。在‘徐福殿’,他好像察觉了。他取下眼镜,默默地直视我有几秒钟,然后又慢慢把石头镜戴回去,满不在乎地沿着游览线路继续参观。”
黑田没接茬儿。
“我赶紧溜了。”高桥低下头避开了黑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