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十年之后(1 / 2)
(过年了,今天比较忙,给大家放一章抽时间写的外篇。一万更新就算我欠大家的了。不喜欢看外篇的可以略过。)
此时正值五月,万物之春,田野上正是草长莺飞之际,一片生机。
“别跑,别跑……”一个少年高呼道,他手中拿着一张精致的小弓,飞快地跑在田野上,他在追一只小鹿。那小鹿身上已插着一支箭,看来是这少年射的。只是弓力不大,那箭并未致命。
那少年年约八岁,五官精致,甚是可爱,此时他已是追的气喘吁吁,体力也已不济。他又跑了没几步,突然身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跌倒在地。这时,一双大手扶住了他。
少年抬头看着来人,俏皮地一笑,叫了声:“爷爷。”
来人虽已是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双目有神,他对那少年温和的说道:“玄儿,让你好好练箭不用心,看,现在连只那么小的鹿都射不死。”
他话语虽是斥责,但语气中却殊无骂意,看来也是疼极了这少年。
那少年听到爷爷的责骂,吐了吐舌头,却不服气道:“玄儿年纪还小,用不了爷爷的五石弓,要不,玄儿连老虎都能射死呢。爷爷,你看,玄儿的箭都已经射中那只鹿了。”
那老人宠溺的摸着少年的头发,微笑不语,双眼紧紧的盯着那少年。
少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自然明白爷爷的意思,尴尬的挠了挠头皮。口中却依旧为自己辩解道:“爷爷。你想。那小鹿那么小,我要把它射死了,他妈妈该有多伤心啊。”说到这,少年想到自己只有一个爷爷,没有妈妈。小鹿受伤尚有妈妈关心,自己却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眼圈霎时变得通红。
那老人见少年神色,自然知道这少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叹了口气,也再难狠心斥责。
那少年毕竟也是孩子心性,心中感伤也只是一时触景而发,不一会他就攀起老人的双臂,口中问道:“爷爷,你说玄儿如果能像爷爷那样拉开五石弓,是不是就可以做一个大将军了?”
那老人听到这话,心中好笑,用手机戳了一下少年的额头,道:“你以为当大将军是这么简单的么?只会武艺。也只是个上阵杀敌的莽夫罢了。将军么,需要处事沉稳果断。胸中韬略万千。”
少年听得一头雾水,他满心只以为将军就是英勇的武夫而已,他看向爷爷,不解问道:“胸中韬略万千?那韬略是什么东西?天生的么?”
那老人闻言更是啼笑皆非,心想你这孩子从小不爱读书,也难怪不知道韬略是什么……什么东西,但他还是耐心的给少年讲解道:“韬略么,本指的是《六韬》《三略》,这都是古代兵书,但……”说到这,他看到少年眼中疑问更深,转口道,“就是用来行军布阵的东西。这个东西么,可不是天生的。”
“不是天生的,那要怎么才有?”少年倒是有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老人欣慰一笑,道:“那是要看很多兵书才能有的,当然,也不能死看兵书,还要学会变通,能把兵书上的东西实际运用到战争中,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
那少年听爷爷又在高谈阔论起来,心知这事问他是问不明白了,寻思道改日去问问村东头卖猪肉那家的吴大宝,他见识多,平时更是在自己这群小伙伴里号称‘万事通’,肯定会知道。
那老人正高谈阔论间,猛一低头看着少年,发现他眼珠乱转,便知他又不在听,心中一叹,也不责骂。自己又岂是真想让他去当将军,虽说乱世当中,为将是取功名利禄,争千古扬名的最佳途径,只是,这刀剑无眼,他可不想在背负一次丧亲之痛。
虽然这个少年并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但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把他当成唯一的亲人了。
十年了吧,自从十年前自己身受重伤流落到这村子被玄儿的父母收留,便再也没离开过了。
那些天下纷争,江湖恩怨,也应经远离了自己的生活。
七年前,这少年的父亲上山采药却不幸失足,一年后他母亲思念成疾也撒手西去,便只剩下这少年与自己相依为命。
对这个少年,他并不希望他出人头地,只想让他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让那些刀光血影远离他。
希望少年长的时候,这乱世能再一次太平。
想到这,老人心中一叹,抱起那少年道:“走吧,玄儿,我们回家了。”
那少年方才追小鹿已是筋疲力尽,如今到了爷爷的怀中更觉疲惫,伸出小手打了个哈欠,两眼无神,也不再说话。过不多时,竟已是沉沉睡去。
那老人眼见少年睡得安稳,心中莫名一暖,只觉这种日子,换个皇帝也不会做啊。
倏尔,一阵马蹄声打断老人的思绪,老人放眼望去,远处一阵尘土飞扬,尘土中,一群马队飞驰而出,打头一人相貌堂堂,年纪不大,顾盼之间却自有威势。
转瞬间,那群马队便奔到二人跟前,马上那人一个呼哨,其他随从随即勒马。只听群马嘶的一声,前蹄上扬,却都不能再前进半分。
老人心中暗暗一赞,却面不改色。少年已被这喧嚣声惊醒,睡眼惺忪,好奇的看着这群马上骑士。只见他们一个个都生的极为豪壮,偏偏笑容和蔼,只是笑容中含有许多疲惫,显是刚行过远路。
那为首一人手持马鞭,在马上向二人拱手道:“借问一下,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界了?”
老人放下少年,回了一礼,道:“这是陕西省汉中地界。”
那人闻言沉吟。轻声道:“都到了汉中了么?”旋即拱手道:“谢谢老人家。”
说完这话。他冲身后随从道:“咱们走!”
众人闻言。立刻催马前行。那少年却好奇的叫道:“叔叔,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那人本已促马前行,闻言转头勒马笑道:“我们要去陕西西安函谷关,你知道那是哪么?”
少年摇头道:“没去过,不知道,听说那是张将军的地界,你们去那干什么?那里很乱的。”
那人闻言大笑,并不说话。
那老人深知此行众人来历绝不简单。深怕玄儿多话惹事,慌忙斥道:“小孩子多什么嘴?”
随即施礼道:“公子无怪,小老儿教导不严。”
那人赶忙摆手道:“无妨无妨,这孩子天真可爱,不怕生人,将来必不是池中之物啊,老人家,恭喜恭喜啊!”
那老人闻言也是一喜,但还是赶忙说道:“哪里哪里,公子谬赞。”
那人却温和地看向那少年。对老人说道:“不然,如今君上无道。豪杰并起,如此乱世,正是英雄辈出之时……”
那人话还没完,已被少年欢快的声音打断:“叔叔,我也想当大将军呢,将来想叔叔一样骑着大马,别人都叫我大英雄,好威风呢”
那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道:“好孩子,有志气,只是像叔叔这样还不是英雄。”
那少年闻言疑惑道:“叔叔不是大英雄么?那谁是?”
那人眼望天空,缓缓说道:“如今天下,随时群雄并起,但叔叔看来,也只有陕西张老虎,山西王十二,江苏成万千,江北胡不屈,江南于南秋可以称得上英雄二字。”
少年并没有听过这些名字,还没什么,但那老人听到这几个名字时却是眼中精芒闪现,但随即掩饰。
之时马上那人还是注意到了老人的神色,心内思道,寻常百姓,听到这几个人时眼中要么恐惧要么崇拜要么茫然,唯独此人却是有些不屑,有些淡然,有些向往,想到这,那人心中疑窦顿生,也不急着赶路,下马走到少年身边,伸手想要去抚摸少年的脸蛋。
那老人见状赶忙几步挡在少年身前,那人看来,这几步虽然表面平淡无奇,却是深含功力。
他城府颇深,也不直接去问,却看向那少年道:“小朋友,你认识这几个人么?”
那少年刚要答话,老人已拉住他说道:“公子有要事在身,还是快些赶路,小老儿也要带孙子回家了。”
那少年闻言大是沮丧,他很久没听过这么感兴趣的事情了,但是迫于爷爷威势,只好“哦”了一声,就要跟爷爷回家。
那人见状赶忙拦到二人身前,微笑道:“老人家何必着急,左右那函谷关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到的,也不急于一时,我和这孩子一见如故。我这马队里装有好肉好酒,不妨在这草长莺飞之际,咱们边喝酒便说会话如何?”
那少年闻言眼中大是雀跃,转而哀求的看向爷爷。
那老人心知多言必失,不想久留,只是看这孩子已好久没这么兴奋过,心中不由得一软,转而寻思道,若有异变凭自己这身武艺,恐怕这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了自己和这孩子,于是点了点头。
那人见老人答应,很是高兴,转身命令道:“取酒取肉,咱们在这歇一会!”
那些随从赶忙从行李中取出酒和肉,不一会功夫,几张天然桌子已经铺好,那些随从见主人示意后,也三三两两坐在一堆,喝酒吃肉,高谈阔论。
那人微笑地看向老人,伸手道:“请。”言罢自己走到那最中间的桌子旁坐下。
那老人也迈步前去,那少年见有肉吃,也不等爷爷吩咐,便小跑到那张桌前。
那人给老人倒了杯酒,自己斟了一杯,又微笑着给少年割了几块腊肉。
少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呆呆的看着这人。
那人喝了一杯酒,见少年一直盯着自己看,微笑道:“小朋友,怎么了?”
那少年咽下嘴中那块肉,问道:“叔叔。你还没说完呢?为什么那几个人可以称得上英雄?”
那人闻言一笑。向老者做了个请喝酒的手势。对少年道:“那几人,皆是反着暴君的义士。张老虎本是陕西农户人家出身,前年陕西大旱,民不聊生,张老虎与其弟张豺狼揭竿而起,不出数月,聚众十几万,攻西安。下函谷,气势逼人。其后与朝廷军队大小数十战,虽是胜少败多,却仍然不屈不饶,端的是位好汉。如今占地陕西,西当妖月,北拒边军,人众数万,算得上一时豪杰。那王十二也是农户,前年张老虎起义之时。在山西与之遥相呼应,也算得上当世英雄。只是见朝廷兵马而不战。只知远遁太行山,虽是权宜之计,但也为我辈所不取。成万千祖籍江苏,世代打渔为生,新皇登基后,却突然禁海,片板不得下水,这些渔民都失了生计,走投无路,只好揭竿而起。算来,如今已有六年。现在,也算得上是一方豪杰。只是成万千为人很是奸诈,先后多次投降朝廷,为其鹰犬,虽然其后都反戈一击,但也难逃天下责骂。江北胡不屈,人如其名,百战不屈。他本是江湖豪杰,却不满朝廷苛政,因此纠结江北所有绿林好汉,为民请命。这帮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极强。只是行军打仗,终究是要讲点兵法,这些好汉,斗大的字不识,因为我想最终也难逃一败。”说到这,那人微微叹气,又接着说道:“这最后一个,是当年雨墨门三公子于南秋,雨墨门百年来一向是武林至尊,只是十年前魔医谷一战,雨墨门大公子弑君叛逆,新皇登基将雨墨门打为邪教,派兵马绞杀,雨墨门死伤惨重。这几年天下动乱,雨墨门当年幸存之人为报灭门之仇,也举起义旗,起兵江南。……”
他这些话虽是对少年所说,却一直留意着那老人的神色。见他听到妖月教与雨墨门时,神色都有异样,心知他必与当年之事干系甚大,却并未想起当年有过这一号人物。他其实也就二十五岁,当年之事,也只是听父辈说起,因此印象并不够深刻。
何况,当年魔医谷一役,传言除了当时的信王就是当今圣上,以及叛逆苏白齐,并没有其余活口。
那人心内诧异,却又不知该如何旁敲侧击。只觉今日之事,所见之人,也许关系到江山归属,自己却是智竭技穷,无从下手。一时心内烦躁无比。
少年没有注意那人的神色,却听那人停止了话语,心中奇痒难忍,感觉那肉都嚼之无味,眼神呆呆的望向那人。
老人喝尽杯中酒,也是眯着眼看着那人,已是席上三人都是无言,寂寂无声颇为反常。
那人注意到这一老一少都看向自己,赶忙掩饰下自己无助的神色,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其实,如今天下豪杰虽说不是多如繁星,但也可算是人才辈出,只是,这一生中,我李某人只佩服三个人,小朋友,你知道是谁吗?”
那少年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表示不知道,但又试探的问道:“可是刚才那几位英雄中的三位?”
那人神色一肃,摇头道:“那几位虽说是大英雄,但也只是生逢其时,但我说的这三位,却着实是惊天动地,其故事更是荡气回肠,可歌可泣。”
少年闻言心中向往,赶忙说道:“叔叔,叔叔,你给玄儿讲讲他们的故事吧。”
那人一笑,端起酒杯敬了老人一杯,看老人喝下后自己也一饮而下,这才开口道:“这第一位么,本是江湖一名大侠,他幼年丧父,却苦练家传剑法,未满弱冠便在武林声名鹊起,其后更是独力斩杀西域妖月教四大使者之二,但我佩服他的不是他的剑法有多通神,而是他的痴情。他自幼苦恋自己的师妹,但他的师妹最后还是嫁作他人妇。他心灰意冷之下,远走他方,但当他得知师妹的独生子身患怪症之时,却不计前嫌,不辞辛苦,走遍天下,九死一生,集齐当世五大珍宝。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说到这,那人眼色已是一片崇拜之情。
少年听的也是心神飘荡,见那人停了下来,慌忙问道:“那孩子的病治没治好??”
那人点点头道:“天之所幸。那孩子得遇魔医谷魔医。病自然是好了。在魔医手下。还没有治不好的病呢。”
那孩子听到这,似乎极感兴趣,问道:“那个什么魔医,真有这么厉害,他现在在哪呢?”
那人点点头,却神色黯然,道:“十年前魔医谷一战,她死在妖月教乾宫宫主剑下。”
那孩子听到魔医身死。表情变得极为失落,‘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那人见少年如此,甚是好奇,问道:“小朋友,你与那魔医非亲非故,何以听到她的死讯如此失落?”
那少年撅撅嘴,说道:“我有一个小伙伴,也是从小有怪病,村里的医生他活不过十八岁。我听说魔医如此厉害,想带她去找魔医看看。但是魔医死了??”说到这,那少年已经有些哽咽。
那老人点了点头,甚是欣喜孩子的表现。
那人也是心中大加赞许,这孩子才这般大,便已有如此心肠,当真不是寻常村野孩童。想到这,那人温和笑道:“想必你那位小伙伴是个女孩子吧?”
那少年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那人哈哈大笑,边笑边说:“我说小朋友怎么如此上心,原来是因为美人啊,哈哈,哈哈。”
那少年被他说得脸更加红了,小声反驳道:“小悠自然是个美人,只是,我帮她也不是因为她生的美,而是,而是因为我答应她要带她去看看江南的风光,我不想在我还没带她去他就病死了。”
他说的声音虽然小,但那人也已经听到了,笑声更是大了,道:“为了美人又何妨?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前面我所说那个人千辛万苦,又何尝不是为了美人?”
那少年听他如此说,感觉脸上也好看了许多,又问道:“对了,叔叔,前面你说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人眼望天空,眼睛深邃,说道:“他么,便是我前面所说弑君逆贼苏白齐苏大公子。”
十年之前魔医谷之战后,先皇身死,没有子嗣,于是信王登基,是为当今圣上,改国号天佑,定苏白齐为叛逆弑君恶贼,他早已不是雨墨门大公子,只是这人说到他时,还是用苏大公子这个称呼以示尊敬。
那少年闻言一惊,问道:“他杀了先皇?先皇那么仁慈,对百姓那么好,都被他杀了,叔叔,你怎么能佩服这种人?”
这少年虽是年经不大,但正义感十足,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先皇对百姓好,是好人,苏白齐杀了先皇,苏白齐就是坏人,眼前这位叔叔佩服坏人,是不对的。但他心思甚好,怕这人难堪,并没有直说。
那人听到这话也是悠悠叹了口气,说道:“恐怕这天下百姓都认为苏大公子是个坏人吧,只是当年魔医谷一战,疑窦甚多,苏大公子弑君,也只是这暴君的一面之词。我观苏大公子一生行事,断不会做出如此无父无君之事。”
那少年闻言心中也是好奇,就问道:“那位苏大公子现在何处?既然先皇不是他杀的,为什么他自己不出来说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