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风寒(1 / 2)
崔妩独自回到藻园,谢宥还留在存寿堂。
枫红忧心忡忡,“娘子,要是真上了衙门,您要怎么说呀?”
怎么说?
崔妩心道她还能怎么说,要她说啊,王氏这些年受的腌臜气不少了,谢宏自己那么多女人,可见对王氏并无真心,那王氏才偷了一个人,他跳脚什么呢?
况且谢家已经算占尽了好处。
一个高门息妇嫁过来相夫教子,料理庶务,为你生儿育女,忍受夫君三心二意,朝秦暮楚,还有那个一点也不和善的舅姑,在娘家闭口不言谢家坏话,忍气吞声到了这个份上,可以说整个人都被榨干了。
就算放了人家,谢家还白挣俩孩子,又白得王家欠一份人情,一点不亏。
只需谢宏松口,承认了没有偷人的事,大方放王氏离开,谢家更不会丢一点面子,顶多谢宏自己气不顺罢了。
实在不想和离,反正大房院子够大,大家继续做一对表面夫妻,从前谁也不管谁,往后照样。
王氏无论偷几个,谢宏既然不理会她,更不知道,又何必去在乎呢。
僵持到如今,都是谢宏之错!
但这也就赌气想一想而已,崔妩哪顾得上王氏的瓦上霜,只防备着自己别被牵扯进去才好。
她将一块木牌交给侍女妙青:“去季梁河角子门找管场的蕈子,让他打听一下徐度香如今是什么境况,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妙青握着牌子,担忧道:“娘子,你怎么突然想起徐官人来?”
崔妩知道眼下人海茫茫,那人又好远游,未必找得到人,况且她与徐度香那段情鲜有人知,更没证据,何必担忧。
但有些事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心中不安宁。
“我只是求个心安,你过几日再去,别引人怀疑。”
“奴婢知道了。”
妙青出去后,崔妩撑着额头闭目,想王氏的事。
如今王氏突然提及要自己为她做保,到底是拉自己下水,还是真觉得自己往日同她交好,相信她的为人?
崔妩如何能知道王氏有没有偷人?
如今倒好,云氏刚瞧自己顺眼了几分,现在又恼上了,往后还不知道怎样呢。
什么头绪也没有,她索性转头去大厨房。
今日酬神,得了香火的道观还送来了些新鲜槐芽和槐叶,最适合做冷淘,崔妩打算亲自动手。
这个时辰各房都在传饭,偌大厨房显得有些空荡,只有一个管事的吴娘子坐在矮凳上砸核桃。
崔妩没想到会遇到了春柔。
她一见着崔妩,眼珠子就往旁边溜,连行礼都没有就躲到了小丫头堆里去,拿菜叶逗弄水缸里的大青鱼去。
崔妩此刻没心思理会她,问管事婆子:“鲜槐芽和槐叶呢?”
吴娘子拍拍围裙上的核桃碎起身,打开了竹篾盖着的筐子:“在这儿呢。”
崔妩皱眉:“怎么只剩这些了?”
筐里剩的,怕是做一碗都勉强。
她记得自己是嘱咐过这槐叶她要用的。
“真是不巧,”吴娘子豆子一样圆的五官挤在胖亮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高娘子听说厨房有新鲜槐叶,派人过来要,老奴说了这是您要用的,可是来传话的丫头说……”
她瘪瘪嘴,没往下说。
崔妩想也知道话不客气,她只问:“谁来传的话?”
吴娘子往外一指,春柔往小丫头里又是一躲。
藻园的侍女给二房传话,还真是……看来是把存寿堂里的事也散播开了。
崔妩不动声色,只由得春柔继续作死。
总归还剩一些,做一碗也够了。
用襻膊系好袖子,崔妩让枫红烧热水焯槐芽,自己转身揉面。
平日里崔妩过来,最热络的必是这位吴娘子,但今日见她忙碌,却说:“老奴吹了风,不好将病气过给娘子,就先出去了。”
人是扭着身子往外走了,眼睛还紧盯着这边。
出了厨房门没多久,各房送菜的婆子回来了,她钻到人堆里去,不知道在说什么,婆子们一直往厨房里张望。
规矩再好的门第,下人一多了,老人又在年轻息妇面前拿资历,人就不好管了,就如眼前这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看人下菜碟的功夫炉火纯青。
崔妩再八面玲珑,想要在管事娘子里头说话响亮也是费了大力气,如今一个传言,就能把她推到如此尴尬的境地,往后的路,还有得走。
冷水浸着五指,让她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明日王氏不管说些什么,她必要应对周全,断不能让人轻易冤了自己去。
到了二更谢宥才回来。
见桌上有槐叶冷淘,谢宥先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崔妩紧张问:“是不好吃吗?”
“你不安心休息,折腾这个做什么?”
谢宥放下了筷子,眼神有些严厉。
他吃出来了。
崔妩低头揉搓着手里的帕子:“妾身只是挂念官人喜欢吃这个,难得新鲜的槐芽,不做就可惜了,原本就是几个喷嚏,喝了姜汤就好了,不打紧的。”
谢宥一见,更不知该如何说她,只是再不碰那碗冷淘。
崔妩见他欲言又止地,问道:“怎么了?”还以为他终于要问自己与王氏的牵扯。
谢宥只是想到了云氏的叮嘱,但见她面色苍白,眼神恹恹,便按下不提,只道:“没什么,你不必守着我用饭,去歇下吧。”
崔妩莫名其妙,一颗心难免七上八下的,转身进了内帷,仍旧隔着流苏帐看他用饭。
只是实在疲累,卧着软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可她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想扯被子,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之间,她被挪到了臂弯上,熟悉的气息在脸上拂过,而后是一阵起落的水声,片刻,湿暖的帕子就覆上了额头,一下一下擦拭着。
崔妩没有睁开眼睛,也知道是谁在给她擦拭。
“醒了?”谢宥问。
她咕哝一声,听不清在说什么,也没有醒。
崔妩难受得厉害,什么端庄体面都不想讲究,兼之心里委屈得厉害,就是要抓住他的衣袖,把脸埋到他衣袖上。
如此尤嫌不足,钻到他的颈窝去,呼吸里都是他身上带的檀香味,才安分下来。
谢宥呼吸都顿住了,又不能把人扒拉出来,可她一藏起来,就擦不到脸了。
一抬首,就见枫红站在床边,看得眼睛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