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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雪妍梅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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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萧阁外,谁也不敢进去,生怕触了霉头。皇上一见东方晓将东西掷与她面前。沉着脸,眼中冒火道:“你这是何意?试试朕会不会杀了你么?”东方晓见了却并不害怕。笑盈盈蹲身去拾。仍包在帕子里呈于皇上明前道:“怎么,皇上不要?”皇上有些纳闷儿,怔怔的看着她。东方晓佯装无奈道:“玉凤,皇上不要了,你拿去扔了吧!”说着连帕子一并递给了尤玉凤。玉凤拿着帕子走了。皇上并未阻止,仍不解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东方晓故意背着身子曰:“我本想碎荷巾还,不想皇上不要了,留着也没用,不如叫玉凤扔了去。”说着不理他,径自坐了。皇上喃喃自语:“碎荷巾还——碎和今还——岁合今还——岁合尽还!”终于解透,顿时双眸闪亮起来,忙道:“玉凤回来,玉凤回来。”尤玉凤从外边进来,东西却不知哪里去了。皇上急了曰:“东西呢?”玉凤道:“奉小姐令,扔了啊!”皇上走过去道:“仍在哪儿了?快给朕找回来。”玉凤去了,皇上还道:“一片都不能少。”东方晓故意云:“扔都扔了,还捡它做什么?”皇上笑云:“既然岁合尽还,何不今晚就还呢?”东方晓道:“扔了就不还了,也不必还了。”皇上道:“君前无戏言!玉凤,玉凤,可找回来了?”尤玉凤果然都找了回来,呈了上去。皇上道:“聂群清点了,一并收入朕的寝殿中,若少了一星儿,找你说话。”聂群忙进来接了。不解曰:“都成了这样儿了,还收它做什么?”皇上叫过他云:“笨死了,‘岁合尽还’,就是说年节下她会还朕所愿,这是她的承诺。”聂群如梦初醒“哦。”了一声,仔细的收了起来,笑着走了。

皇上转回身笑道:“岁合时一定要还哦。”东方晓笑道:“还。一定还。而且这枝红杏不会出墙哦!”皇上不悦道:“就知道你会说这个,才不见你。”逸然道:“她的娘家,娘舅家位高权重,杀她与江山社稷不利,皇上不可草率啊!”皇上坐在床边上道:“若不杀她,宫闱岂不大乱了。”东方晓道:“若杀了她,可就天下大乱了。纵使天下不乱。她母家寒了心,若有变动,他们只需隔岸观火。朝廷便束手无策;若再一头儿重,皇上可曾想过后果?”皇上不语。东方晓令人安排了琴韵、梨香住处。见她们都去了。方道:“臣女有一语皇上可愿听否?”皇上颔首认可。逸然便低声道:“皇上先请徐将军暗中通信与其母家:腊月二十四赐死芸妃,要他们接尸还家;令聂公公行刑,我与玉凤扮了小太监,给她装扮了,以尸体之名送出。她娘家接了去,即刻与梁勇远走高飞,永不许进都城。对外,宫内赐死了芸妃正了宫闱。对外芸妃母、舅家得了天大的恩典,必然心内感激,报效君恩。对芸妃也算夫妻一场成全了她。皇上以为如何?”皇上皱眉道:“那不是太便宜了她们?”逸然看着他道:“那么皇上可曾真正爱过她?”皇上吁了口气,不悦道:“没有。”逸然道:“既然皇上没有爱过她,却生生污了她的清白,损了她的名节,先下放她一马,不算是对她的补偿么?”皇上静静的想了许久。东方晓见他有些活动了,便继续道:“皇上不是缺乏亲信么?”皇上缓缓点头道:“这倒是个理由。”东方晓笑道:“不仅如此,皇上还要宠乐妃,不仅要宠,还要真心以对。”皇上反驳道:“怎么可能?”东方晓道:“皇上宠乐妃,就是要夺取人心。若乐妃真心喜欢皇上了,自然少了一份危险。即便不能,长期处下来,也不似先前那么向着她母家了。皇上不是疑心她母家么?接近她,便可以让他们放松了。那样才可以找出问题所在啊?”皇上看着她暗云:这么个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锦娘妙计啊?果然得了她,岂不是一个得力助手?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得到她的心。隧道:“聂群,将芸妃打入冷宫,着人看守。朕要亲自看她死,别叫她先自尽了。若先死了,朕拿你是问。”聂群应了声,转身将去。皇上道:“你带玉凤去传徐将军,真有话说。”聂群带着玉凤走了。皇上坐在逸然身侧道:“岁合之际你真的会还朕所愿吗?”东方晓笑道:“一定会还皇上一个贤德的妃子。”皇上笑道:“为什么一定要岁合之际呢?”东方晓道:“那不是请不来皇上么?砸了御赐荷花皇上会震怒,难道我一个寻常女子不怕死么?所以只好找个推托之词喽!‘碎荷’即‘岁合’吗。”皇上笑了出来曰:“鬼灵精!唉——若朕现在想要,你同意么?”东方晓道:“不会。”皇上不解道:“为什么?”逸然调皮道:“我口口声声要算计皇上,若没看到结果就依了皇上,岂不是被皇上算计了去?赔本儿的买卖,我可不干!”皇上闻言笑了。过了许久很不开心道:“可是,要朕真心去宠乐妃,朕怕做不来。”东方晓道:“皇后、倩妃,您不是都宠幸了么?乐妃真的就和她们有那么大区别么?”皇上道:“可是他们皆不是朕心中的目标,更谈不上真诚。朕也不可能真心的待乐妃的。”东方晓想了一下,笑曰:“那就把她当作敌人,用您的全力把她征服。就用它来证明您的魅力。若您做不到,可是很丢人的。”皇上淡淡道:“已经很丢人了。”逸然不解道:“什么?没有啊?”皇上半真半假道:“朕不是用尽了全部魅力,仍征服不了你么?”东方晓佯怒道:“我不是也赔了一夫人么?”皇上一时没明白过来。逸然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吗!”皇上一顿,明白过来,笑得跌在床上。

这时徐海音以来在门外。只听到皇上发自内心的笑,已明白:芸妃的危机解了。聂群进殿回报。不一刻出来叫他,随行进殿,皇上已正了颜色坐着。东方晓坐在桌边正饮着茶。皇上便照着东方晓方才的话吩咐他办事。海音有些担心逸然的处境,又不敢说。皇上也看出了些门道,连声催他。东方晓也怕皇上忌讳,再给他惹麻烦,忙与他使眼色。徐海音无奈先去了。

次日,东方晓带着玉凤、琴韵、梨香回了靖王府。后一日,正是腊月二十四。傍晚,东方晓和尤玉凤果然扮作小太监麽样,随着皇上和聂群去了冷宫。聂群守在门外,皇上冷颜坐于一旁。东方晓悄悄与芸妃说了原尾,芸妃深深拜谢君恩。东方晓。尤玉凤果然与她画了张死人脸,惨白惨白的。东方晓云:“娘娘过了今晚,芸妃便死了。您永远不能再用原来的名讳。也永远不能再进东都。”芸妃动情的泪水悄悄地流了下来,使劲点头。深深地看着皇上。皇上站起来冷冷的,手持白绫道:“还得做些面上的功夫。”芸妃点头。皇上用白绫绕在她的颈上,从未有过的痛袭上心头,面上越发冷了;双手却依旧使劲拉着。芸妃并未挣扎,痛苦的表情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他松手了。芸妃的颈下也出现了一道深紫色的索痕。李漼不忍心再看,转过身去。芸妃深深地叩了一头,轻轻的躺在地上。验尸官进来,听说是皇上亲自赐死。也不敢细验,只扫了一眼面芸妃惨白的面色、颈上深深的勒痕。便在验尸格上填下:确认白绫赐死,执行官御威的字样。皇上手上白绫飘落转过身来御批时,已然泪下。是啊,夫妻一场,就这样了断,从此永不相见;皇上也是人,心里总有些不舍!在场的见了只觉得有点可惜,很无奈。验尸官押着“尸体”尤玉凤和东方晓推了车子送出宫外。芸妃的家人接了,去了。逸然等又回转宫廷办了相关手续。

回了靖王府,天色已至戌正了。一路上东方晓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外扬,玉凤也知道其中利害,点头称是。进了靖王府,海音等在厅里。靖王爷似乎不太高兴。逸然忙问:“姐姐呢?身体可好?”侍书云:“好着呢!柳夫人向徐将军提亲了,定了正月下聘。将军十二姑爷了!”靖王瞪了她一眼,吓得缩了回去。侍剑上了饭菜来,逸然与玉凤一处吃了。辞别靖王出来。徐海音也跟了出来,面色似乎也不太好。曰:“听聂群说,你和皇上定了‘岁合尽还’之约,可是真的?”逸然笑曰:“是真的。”海音恼了,嘲曰:“那微臣恭贺娘娘千岁了。”东方晓闻言笑了出来,忙以袖掩了。徐海音转身欲走,逸然方推了玉凤到身前,云:“娘娘在这儿呢!”玉凤羞得跑去了。海音大惑云:“怎么回事?”逸然止住了笑,云:“那晚我求聂公公去请皇上,无果。情急之下砸了御赐水晶链。皇上果然大怒,立时到了听萧阁。为了解困,我信口诌了‘岁合尽还’叫玉凤去丢了。皇上信了,连声自语‘岁合尽还、岁合尽还、岁合尽还;玉凤回来,玉凤回来。’岁合之际还的自然是玉凤喽!玉凤聪明干练,又能勤俭持家;且,玉凤对皇上早有心意。岂不美哉?”海音闻言失语云:“是你算计皇上?”东方晓含笑默认。却闻身后有人云:“你敢算计皇上,好大的胆子!”二人闻言大惊,忙回首,却是靖王。只见他十分严肃,云:“你真的敢如此回应,皇兄必然杀了玉凤。你是害了玉凤了。”逸然大惊曰:“真的会么?”靖王冷笑曰:“你说呢?”逸然低头,一刻,下了决心曰:“果如此,我必以奴婢身份进宫侍奉,誓保她周全。”靖王冷冷道:“若母后知晓尔敢如此欺君,首一个放不过你的便是母后。莫说护她,便是你能活下来,亦属奇迹了!”徐海音对太后所为是略有耳闻的,知道问题严重了,忙道:“以你,逸然当如何解困?”靖王沉着脸道:“假戏真做。”说完便走了。只留下二人面面相觑。眼见得,好事将成,不想却是如此境地。徐海音默默地失落着,许久,道:“你还是嫁给皇上吧?为了你,也为了玉凤。”说罢缓缓走了。这一刻,他或许也起了放手之心吧!

东方晓走到廊子里,倚着栏杆坐下,直至天明。晨起,诗魂醒来才发现东方晓呆呆的坐在院子里。冻得双唇发紫,浑身冰冷。忙请了靖王来。靖王将她抱回客房,用被子裹了。周凌凌也闻讯赶来,问其根由,下人们谁也不知。靖王叫人熬了浓浓的姜汤来。凌凌也顾不得自己的身子,接过碗来,缓缓喂了下去。自己哭了起来。靖王扶了她出来,回到寝室,撵了下人,方细细道出缘由。说着安排凌凌在床上躺了,边云:“你也当心身子。眼下,要么舍了玉凤,要么真的送逸然进宫……”凌凌忽的拉住靖王衣袖云:“两个都不去。你去取了逸然清白。失洁不能侍君;玉凤不是正主。皇上追究,你推说不知,酒后失德。凭他是谁也无可奈何……”靖王不悦截断曰:“胡说。你身怀六甲,进府不足一载;我便另寻新欢,还趁逸然神志不清做出那等肮脏事来。叫你在府中如何立足?叫依然如何面对海音?皇兄若要了她,那是君威难犯;与他们交情,与国事皆有益。我若坏了她的名节,那算什么?欺君恩、夺友妻、污小妹、负贤妻,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凌凌却听不进去,仍哭求道:“为了逸然能平安终老,为妻求你了。事后咱们改名换姓远走高飞。我们姐妹共同侍奉您,报答您,好吗?”靖王沉面不应。这话却听在海音耳里,隔着窗子道:“王爷,你我自幼一处长大,徐海音保不了逸然周全,也……只能求你……收了她!”说罢缓缓离开。恐怕,这世上在没有比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亲自送给别人更残忍的事了吧!徐海音无地自容,站在逸然窗外,看着冻坏了的东方晓,只觉得钢刀剜心般难受。终于狠狠心,进宫当差去了。

靖王,好难为得将自己灌得烂醉,来到东方晓住的客房。看着熟睡的逸然;想着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想着东方晓醒后的痛不欲生,他做不到。可是,想着东方晓进宫后,宫中一切利剑都指向她的生活。他是从深宫走出来的,他知道宫中的险恶,他知道尔虞我诈的艰辛。终于鼓起勇气走近她的床头,却实在做不出来。是啊,他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趁人之危的人!此刻他终于明白:皇兄为什么守了她那么久,都没有动她。她是那么纯、那么美、那么善良,怎么能做出让她如此伤心之事呢?靖王拿起酒壶又灌了几口,他的心还是清醒的。

逸然从梦中醒来,看到靖王。只道他是喝醉了,走错了房间。忙起身相扶,云:“姐夫,你怎么了?”靖王羞得无地自容,转身欲走。却发现双腿有些发软。逸然将他掺在床上,给他盖了被,唤梨香、琴韵、墨雪、诗魂来侍候。自己便往姐姐房中去了。却见玉凤在凌凌门外站着问云:“你怎么不进去?”玉凤道:“娘娘心情不好,侍书叫我来劝劝。我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所以不敢进去。”逸然笑曰:“怪不得姐夫喝的门儿都不认了。想是小两口闹别扭了。”玉凤闻言笑了道:“这个我会劝了。我堂姐和姐夫也常闹别扭,这个看我的了。”逸然含笑点头。二人进房,周凌凌正坐在窗前梳头。玉凤见凌凌脸上还挂着泪水,接过梳子,轻轻地梳理着凌凌的秀发曰:“两口子吗,谁对谁错又怎么样呢?谁错了,难道磕头认错吗?低一低头便过去了。他是王爷,身份尊贵,少不的骄横了些。您大人大量,就当做——就当做不和他计较,比他海量些。日子不还是好好的?如今您不看别的,只看着孩子的面儿,别和他计较了。回头我再劝劝王爷,跟您认个错儿,不就过去了。”几句话说的凌凌姐儿俩都笑了。

凌凌回身笑云:“听你说的,倒像个惯会过日子的。只是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亲呢?”玉凤羞了道了声“娘娘——”转身跑走了。逸然也道:“姐姐,我想出去走走。”凌凌道:“你带着玉凤去,我看着她倒靠实,再给你带几个小厮……”逸然取笑云:“姐姐——我又不打群架,带那么多人做什么?留着他们,还是把姐夫接回来吧。”凌凌没理她的戏言。正色道:“你觉得你姐夫如何?可能终身依靠?”逸然笑云:“姐姐怎么了?姐夫年轻俊朗,才学好,又不沾花惹草,如何靠不得终身了?姐姐只管想着他的好,非要旁人说出来么?”凌凌道:“别闹了。我是说真的,果然要你嫁给他做王妃,你肯么?”逸然有些糊涂了,道:“姐姐怎么说这个?难道,你和姐夫生气就为这个?”凌凌叹了口气曰:“我和他原没有生气,是我逼他娶你。只有他娶了你皇上才能死心;也只有他娶了你,你才能继续这么开心的生活下去……”逸然断然道:“不可能。我本来想叫倩菊姐姐进宫请太后娘娘帮忙赐婚玉凤。姐姐既如此说了,我情愿嫁给皇上或简季平,也绝不破坏姐姐夫妻的感情。”门外靖王道:“那就嫁给皇兄。如果不得已嫁给季平表哥,我情愿杀了你,也不叫他来埋污。”姐妹二人回头,三人相对无语。靖王走进来,坐在一边道:“我做不到,除非是她自己愿意的,否则绝不可以。”说着转面对逸然道:“你去找海音,叫他去表妹家找倩菊,就照你想的办,或许可成,但要快。皇兄若真要立你为妃的话,最迟二十八,凤冠金策,宝印必到。那时就什么也来不急了。还有绝不能让皇兄知道海音有所参与。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东方晓道:“那为什么还要他去找穆姐姐?”靖王道:“皇兄那么在乎你,他会放心你在别处居住?若没有猜错的话,就连你蓄意欺君的事,只怕也早在皇兄耳里了。只有海音能躲过皇兄的耳目。”东方晓带着玉凤去找海音帮忙。岂料徐海音却说什么也不肯了。只云:“你今日能躲过一次,明日呢?明日又当如何了结。若果不愿进宫,便嫁给靖王吧。他品性高洁、柔和、又善诗书,定能与……”东方晓气得哭着走了。

这一边紫宸殿内,果然有人密报。东方晓欲以尤玉凤替代之事;并将靖王酒醉入逸然寝室之事。皇上果然大怒,宣召逸然进宫。聂群方欲传旨。皇上却道:“慢。聂群传旨:尤玉凤性情温和、人品端庄,即策为玉淑妃。腊月二十六进宫侍驾,赐含象殿居住。带凤冠金策、金印到馨香苑宣旨。”聂群大惑不解,却又不敢动问。只好带了人去了。

东方晓从海音处刚回靖王府便有馨香园的人来回;聂公公在馨香苑等候,尤姑娘速归拜领圣旨。东方晓带着一肚子疑惑陪着玉凤回了馨香园。果然聂群宣召册立玉淑妃。徐海音也在。玉凤谢恩接旨。众人皆来相贺,拜见。独海音一言不发,聂群走了。玉凤笑曰:“徐将军嘴硬心软,果然帮了我们。”徐峰冷冷道:“没有。”东方晓转视靖王,靖王却道:“不是我。”

次日卯时,尤玉凤由内廷执事女官引着至宣政殿行了册封礼。拜见太后、皇后。受了众嫔妾参拜。回到含象殿已是午时了。累得饭也懒得吃,便要休息。却听门外报:“圣上驾到。”玉凤忙起来接驾。皇上进来,带了好些物饰皆镶金嵌宝,说是赏的。玉凤谢了恩起来。道:“皇上吃过了么?”皇上面上冷冷的,径自走到桌前坐了。聂群忙道:“娘娘,在宫里要说用膳。”玉凤很尴尬地笑了笑,重新道:“皇上用膳了吗?”皇上冷冷道:“没有。”玉凤忙着要去安排,却被聂群拦阻道:“娘娘是千岁,万事只需要吩咐下人。可不要失了身份!”随即道:“含象殿何人执事?”外面一个稍长些的太监进来回话道:“奴才景福是这里的执事。静候聂公公安排。”聂群道:“排膳。”时刻不大,各种珍馐美味满满的上了一桌子。玉凤将举筷替皇上夹菜。却闻皇上冷冰冰道:“你坐下。”玉凤都快哭了,委委屈屈的坐在对面。皇上只管吃,也不理她。玉凤便坐着也不敢动筷。皇上吃完了,看她坐着没动。也不理她饿不饿,站起来去了寝殿。玉凤只呆呆地坐着。聂群忙俯身道:“娘娘,皇上午歇了,您还不去伺候?”玉凤忙起身跟了进去,替皇上脱靴、盖被,等忙完了出来,桌上的饭菜早已撤去。自己呆呆地坐在窗前,想着这半日的生活:样样都拘着,句句话都是错,竟连昔日自在的一半都赶不上,不觉声声长叹。看着院子里的雪,便悄悄走了出去,岂料身后便跟了一堆的宫女太监。忙道:“你们且去看着皇上。我只在院子里坐会儿。”众宫人应声去了。一个长相十分俊美,大约十八九岁的紫衣宫女道:“奴婢陆蕊珠,是这宫里的女官。娘娘若有差遣,可唤奴婢。”尤玉凤坐在石阶上道:“哦。”蕊珠走了。玉凤却哭起来。这时,景福过来道:“禀娘娘,逸然郡主求见。”玉凤忙道:“在哪儿快?请进来!”不一刻,东方晓进来。却见玉凤挽着凌云髻,金凤朝阳,黄花步摇。玫红色蔽褾襈,金凤绕云蔽膝,金丝红底大绶、束带,上品翡翠凤佩,水红色披巾彩缕,好不华丽。她虽不美,却很端庄。一见东方晓哭着迎了上去。逸然忙替她擦泪,云:“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哭起来了?”玉凤便把这半日的情形说了。逸然方见了礼道:“宫里的规矩自然是多的,习惯了就好了。雪地里冷得很,你怎么在外面?”玉凤道:“皇上在里面,我做什么都错,所以不敢进去。”逸然看着她好心疼,却又很无奈道:“这里是你的宫殿,你以后要住在这里,不回去怎么行?皇上是你的丈夫,会常来的,难道你就日日坐在院里?”玉凤哭道:“可是,皇上的脸冷得吓人。我平日里跟着小姐,也见过皇上,从来就不这样的。我又不敢说话,我到这一刻还没吃饭……哦,不……是用膳,宫里不叫说吃饭。”东方晓拉着她坐在屋檐下道:“谁是这宫里掌事?”玉凤道:“景福公公。”东方晓替她擦着眼泪道:“你以后饿了就找景公公,用着什么便找这宫里的女官就好了。还有,现下你是娘娘了,我不再是你的小姐。这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听你的,不用那么拘着自己。”玉凤点头。逸然送她进了偏殿。自己去找聂群。她独自来在殿门上,向聂群行了一礼道:“聂公公可否淑妃娘娘安排些膳食。”聂群忙还礼道:“郡主多礼了。”转身吩咐了下去。逸然压低了声音道:“公公可知道皇上为什么封了玉淑妃,又不待见呢?”聂群看了看左右无人了,方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自得了姑娘的承诺,本来是很开心的。可是,自打二十四晚上,暗中护送姑娘的人回来说:姑娘欲以玉娘娘顶替,便龙颜大怒了。可是转而又封了玉娘娘。奴才冷眼瞅着,玉娘娘不会好过。”东方晓闻言当下便急了,闯进了寝殿,跪下到:“以下犯上,是臣女的主意。还请皇上重罚臣女,善待玉淑妃娘娘。”慌得众内侍都跟了进来。皇上在睡梦中惊醒,翻过身来;也不叫她起来,也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她。半晌,道:“你们都出去。”众内侍都退了出去。皇上侧身躺着,以肘撑着,看着她,双眉微拢,叹了一声,仍没有说话。东方晓从来没见过皇上这么待她心下也打起鼓来。

蓦地,皇上递过一把短剑来。东方晓拔剑便要自尽,皇上一脚踢在一边。道:“要你自己保护自己,不是要你自尽。”东方晓有些不解。皇上下床,并未穿鞋。走过去拾起短剑递给她,顺手拉起她来道:“这是朕随身短剑,你留着防身吧。”逸然这才接过剑还了鞘。只见这剑鞘金龙盘绕,红宝石镶嵌,剑柄上还有颗美玉十分珍贵。逸然扶了皇上上床与他穿了靴,理了衣衫。方道:“皇上为什么要封玉淑妃?”皇上侧目看着她,半晌道:“不是你想让她进宫的么?朕便让她进宫,而且位分直逼皇后,本朝没有贵妃,她位份也算不低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但是你给朕记着:这宫里的嫔妃们没有圣宠便一日也不能活。所以朕来守着她,宫里的斗争可比战场上都暗箭难防。她连字都不识,想活得长久?”皇上一声冷笑转过头去。东方晓跪下道:“求皇上准臣女进宫教她识字。”皇上冷冷道:“不必。朕会亲自教会她认字。还会教她宫廷里的生活。不过,你会后悔的。”东方晓无语含泪看着皇上。皇上低下头道:“朕本来觉得爱是高洁的,不可以埋污的。所以朕不曾强迫过你,朕希望用真心能来感化你,有朝一日,你能像明月般爱朕。不想你竟用手段来对付朕。你别忘了,朕是从一个连父皇都不认识的小皇子一步步爬上来的。如果当真用起心来,你觉得会如何?”皇上冷冷的盯着她,逸然有些发抖了。皇上叹了一声道:“朕不想对付你。”逸然道:“臣女知错了。皇上可否让臣女留在与淑妃娘娘身边效力?”皇上道:“不必了。上元节,朕会去找你。聂群,送郡主回馨香苑。”东方晓还想说什么。却见皇上扬颜不睬。只好跟着聂群出来。

路上,聂群道:“看来皇上还是很看重姑娘的,若换了旁人早没命了。不过看得出来,皇上真的生姑娘的气了。姑娘也过于托大了,若皇上的耐性磨光了。可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遭罪呢。他毕竟是皇上啊!”东方晓沉默了,回了馨香园。

皇上日日晚间必到含象殿,用晚膳、教玉凤认字。渐渐地不似从前那么冷厉了,玉凤也渐渐地适应了宫里的规矩,后来竟能执宫事、行律例了。太后也渐爱其庄重,能掌内宫。倩妃几次挑衅,竟被她压制住。皇后庸懦,倒显得玉凤的能耐了。而她又敬重皇后,不肯有半分逾越。各宫倒是都挺敬重她的。皇上冷眼瞅着,也暗觉玉凤治理内廷是把好手。可是却始终不肯同她圆房。乐妃也跟她很亲近。

这边东方晓却再也没见过徐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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