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2 / 2)
然而下一瞬,季覃拼命的劝自己,绝对不能将弱点暴露给敌人,也许霍长歌只是在诈他。
季覃的唇角面前露出一点僵硬的笑容。
“霍兄,你知道了什么?”
让季覃愤怒地却是。
原本一本正经的霍二少爷却忽然展颜一笑,带着股坏笑。
“我什么也不知道,诈你的。”
季覃气得几乎吐血。
霍长歌这个混蛋,实在是太气人了!
霍长歌见季覃气得扭曲的面容,心里舒服了不少,他转着手腕上的念珠,继续说道。
“但是从你刚才的表情来看,你怕是做了什么坏事。”
他看着季覃的身体一点点僵硬,忽然正色。
“季远城的死……是因为你吧。”
霍长歌换了一个措辞。
他想,三司审案,不至于错到这个程度。
只不过凶手已经吊死了,此案又是限时破案,三司又不知其中渊源,才会草草结案。
哪怕是霍长歌,也是今日见到了跪在灵堂上的季覃,才猜出这次的幕后之人也许是季覃。
毕竟,季覃在这事中的获利未免太大了。
“季覃,将人命当成踏脚石的感觉怎么样?”
此刻,季覃的脸色已经惨白的吓人了。
他毕竟只有十几岁。
他原本只是想要借着那个小厮的手让季远城好好吃吃苦头。
他受了太多的压迫。
他恨季远城,恨他明明是个草包却要装出那副样子,恨他明明没有自己的才华却因为会投胎就能时时刻刻踩着自己!
季覃相信,那个失去了妹妹的小厮同样一样。
一样的恨!
可是,他没想到,那个蠢货把季远城吊死了。
他怎么敢!
怎么能把季远城吊死了!
季覃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来白鹿书院,之所以能借住在季国公府,都是因为季远城!
季远城死了,他怎么办!
那个蠢货。
季覃知道,他不能就这样被抛弃,他好不容易才半只脚踏进季国公府!
这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的父母,他的家人。
季覃觉得,他是无奈的,被逼的。
他将霍长歌推了出去。
他将小厮推了出去。
他撇的干干净净。
这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
只是让季覃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伪装的那么彻底,让季老国公都对他起了几分注意。
正好,季国公府几代单传,香火到了季冠霖这一代断了。
季冠霖有隐疾,一直想要过继一个孩子,他原是看不上庶出的,然而兰陵季家的嫡出也不过季远城一脉。
季老国公原本打算将季远城当成半个孙子养,等到百年之后好让这孩子兼挑两府,从子孙后代中过继一人继承国公府。
谁都知道,季远城死了。
季覃虽是庶出,却有才学,他善伪装,在兰陵季家的名声又极好。
于是,季覃上位了。
季覃觉得,这样的死局他也能依靠自己走出来,说明他为天选之人,有气运加身。
只是他因得的。
是啊,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老天都在帮他,然而这个霍长歌却想要毁掉他!
季覃勉强让自己稳住心神。
“霍二少爷,你说是我害得季远城,你有证据吗?”
霍长歌瞧他那副样子,觉得可笑。
他并未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证据,都是我猜的。”
季覃松一口气,他就知道,霍长歌怎么可能有证据。
他刚要反击,忽见霍长歌从容的歪了歪脑袋,问他。
“可若是我将我的猜想告诉老国公,你说他会怀疑你吗?你还没有正式过继吧,名字也没有写上族谱。”
季覃咬牙。
可恶!
季覃望着月光下容颜靡丽的霍二少爷,想到他拥有的最美好的一切,他做梦都想拥有的一切,那股名为嫉妒的火苗一刻不停得在内心跳动着。
为什么!
明明该得到一切的人是他。
霍长歌不过是个妄想毁掉他的异端!
既然是异端,那就要除掉!
季覃血色的眸子里覆盖上一层阴翳,一步一步朝着霍长歌走去。
霍长歌看着季覃这样子,就知道对方是被自己刺激的发狂了。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霍长歌压抑住内心的兴奋,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面前的季覃忽然平静了下来。
随后,远处传来一声女人温婉的叫声。
“长歌。”
霍长歌转头望去,湖对面,一袭浅色衣裳的霍夫人正焦急的望着他。
霍长歌看着已经恢复理智的季覃,眼底划过一丝遗憾,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冲着霍夫人回答。
“我在这里。”
霍长歌朝着霍夫人所在的方向走路。
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季覃。
霍夫人见到两人,目光慈爱的看着霍长歌,倒也没有在季覃面前教训儿子,只是笑言。
“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把人都撇下了,独独呆在这里。”
季覃倒是乖觉,抢先一步说道。
“见过霍夫人,我同长歌皆是白鹿书院的今届的学生,算得上同窗,因而关系不错。”
霍夫人听闻季覃也是白鹿书院的,眼睛一亮,对着季覃的好感霎时间好了几分。
“你一直跪着也累了一天了,恰巧在偏厢有点心,你一起同来吧。”
霍长歌站在一旁,听着季覃同霍夫人说话。
因季覃之比他大一两岁,不过是个少年,因而不必太过避讳男女大防,霍夫人也高兴同季覃多说几句。
霍长歌第一次看见比自己还会讨长辈开心的人。
他靠得是颜,季覃完全靠得是一张嘴。
因为所有人皆已经祭拜完了,季覃不必再去跪着。
季老国公也乐意季覃和霍长歌多多接触,因而后面的时间里霍长歌的身后都跟着一个尾巴。
霍长歌走到哪儿,季覃就跟到哪儿。
霍长歌知道季覃在想什么。
他也不点破,一直到离开季国公府。
坐在马上,霍长歌转头望着站在国公府正门口的那一道白色身影,此刻的季覃同样也在看着他。
霍长歌收回目光,脑中却突兀的响起系统的声音。
霍长歌受宠若惊,佯装高冷。
系统鄙视他。
霍长歌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不满得哼哼唧唧。
更何况,季覃就算是失去了季国公府的大山,没有证据确凿,他就还是白鹿书院的学生,还能参加科举。
霍长歌并没有忘记,上辈子的季覃也是靠自己一个人,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霍长歌说霍长邺小气。
他自己何尝不会自私冷漠呢。
只要不和霍家扯上关系,他便懒得去管。
他又不是释迦摩尼,以普度众生为己任。
身下的马颠簸着,路上,沉默了很久的霍长歌忽然问系统。
霍长歌自认虽然纨绔,但是他从未害过任何一条人命,从未有过。
自从认识了系统之后,他更相信,坏事做多了,冥冥之中是会有报应的。
至少,有系统这样的天眼在看着这一切。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回答。
霍长歌安心了。
只是系统没告诉霍长歌,每一晚的梦中,季覃都会再次杀死季远城。
用他自己的手。
=====
去季家祭奠的那天晚上之后,霍长歌回去就发烧了。
霍长歌知道,他是站在湖边太久,身上穿的少,湖边的风潮气太重,他才会受了凉发烧的。
然而霍老太太和霍夫人难得达成一致,觉得霍长歌是染上了脏东西。
一边去宫里请了太医来看,一边又从法华寺请了大师来府中做了一场法事。
可怜的霍二少爷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耳边却充斥着外头院子里那些僧侣们的念经声。
唉,头更疼了。
霍长歌一听到又有任务了,特别还是积分点不高,但是细水长流的日常任务,顿时眼前一亮,感觉头也没有那么疼了。
三日之后,霍长歌烧退了。
虽然说话还有些鼻音,但是因为霍夫人和霍老太太令人发指的每天送补汤,霍长歌第四天就坚持要去上学。
霍青山闻言,不禁老泪纵横。
嫡次子终于开窍了,开心到流泪。
而原本以为上学就能逃过循环往复的补汤攻击,直到流苏拎着三层的大食盒走进书斋,瑟瑟发抖的霍长歌才知道他太天真了。
流苏笑靥如花,打开食盒将汤品一一摆出。
“老太太担心二爷身体还未痊愈,怕您读书太过吃力,让奴婢送了汤来。”
百合淮山鲈鱼汤,莲子大枣猪心汤,猪骨川穹生姜汤。
书桌前,霍长歌生无可恋的望着面前一字排开的三盅汤品,求救得望向了上首的嵇先生。
嵇先生一脸憋笑,却故作矜持。
“长歌,孝道为重,莫要辜负了你祖母的心意。”
流苏回眸一笑百媚生,又从站在外头的小丫头手里接过一只同样大号的三层食盒。
“老太太自然不会忘记了先生,还请先生往后多多关照我家二爷。”
嵇先生含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又是一字排开三盅汤。
杜仲党参乳鸽汤,灵芝蜜枣老鸭汤,甲鱼枸杞百合汤。
嗯,全是补肾的。
霍长歌心里差点儿笑抽过去。
先生,互相伤害啊。
于是,这对师徒终于喝下了三盅汤,肚子圆滚滚的师徒俩一致决定去书斋外头走走,消消食。
艳阳高照,翠竹成荫,一路走着也不算太热,絮絮的风在两人身上竟生出几分困懒。
嵇先生忽然开口问霍长歌。
“先生可知今日南方水患的难民已经逃到京郊。加之京郊近日闹时疫,城外的百姓想往城内挤,城内的富人官宦却想着去城外避一避,谁知道还未走出城,便被城外头的流民吓得回来了。”
霍长歌眼前也浮想起了那日见到的场景,点点头。
嵇先生随即问他。
“你怎么看?”
霍长歌虽也考虑过,然而那日之后一直病着,并没有认真系统的整理过,因而只是简单的说了几点。
“水患易生瘟疫,难民逃到京郊,又碰上时疫,怕如今不仅仅是时疫了,只是城门紧闭,那些穷苦百姓无人料理,此事上头还不知道。”
“怕是要双管齐下。城外的难民要救,南方水患的贻害也要处理……”
霍长歌的话不多,之后也列出了防治水患数点,皆有旧例可寻又别出心裁,深入浅出,倒也可圈可点。
嵇先生听罢频频点头,笑道。
“你将所言整理抄录,我为你修改之后,你再抄录一份给你父亲。若由霍相呈上,圣上必定仔细观阅,不会让你埋没了。”
霍长歌闻言,立刻明白过来。
嵇先生这是在给自己找出头的机会。
近日来,南方水患之事一直未能完全解决。
虽然朝中也想方设法出谋划策,甚至在霍青山的倡议下朝中上下已捐款救灾,然而仍是无法根治。
因而,圣上下令,无论是谁,能出计献策有效者,皆重赏。
书院内不少人都想着借此机会声名大噪一番。
此事霍长歌也是刚刚知道,内心也知晓此次机会难得。
然而霍长歌只嵇先生是洒脱之人,必定不喜欢这种汲汲营营之事,这才决定偷偷写完,偷偷献策。
谁知道,嵇先生竟也为他考虑到了。
霍长歌实在不解,便问道。
“长歌以为先生不喜欢这些。”
嵇先生却笑道。
“我也是在朝为官过的,知道怎么样能出挑,什么机会是须得把握住的。”
他说到这里,敲了敲霍长歌的脑袋,语重心长道。
“圣人曰,因材施教。你将来必是要在朝为官,仕途通达的,为师为你考虑这些是应当的。科举一道,越早出名越好,这样殿试才能让圣上注意你,你以为诸多学子,圣上真能一一仔细评审吗?”
霍长歌而今才发现,这位嵇先生也是懂得这些圆滑的。
他只以为他狂放不羁,看不上这些弯弯道道。
“先生即知,为何……”
嵇先生想到往事,不禁长叹一声。
“我看不上那帮阉奴,仗势欺人。宦奴横行,伸手朝堂之事,长此以往,日后必有宦祸。我那日拔剑刺死那宦奴,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竟也能死里逃生。”
嵇先生说到这里,摆摆手,笑容里并无半点遗憾。
“我此生学生不多,然凭心而论,无有愧对先生二字。如今在我身边也就你一人,我虽不及霍相,却也尽力为你谋划。”
霍长歌闻言,大受感动,深深一揖。
这一日回到家中,霍长歌按照白日所言一一整理抄录,有增有减,一直到天蒙蒙亮方才停笔。
让周正同书院告了假,霍长歌小憩两三个时辰,这才前往书院。
这日午后是骑射课,霍长歌来得迟了,来不及先前往嵇先生的书斋,正好先将东西放在了课室中。
他急急忙忙换好衣服,才赶往了靶场。
然而,比他更迟前来的却是季覃。
霍长歌倒没有在意为何一向来从不迟到的季覃为何忽然知道了,却看见季覃朝着自己走来。
“霍长歌,南方治水之策,你可有头绪了?”
霍长歌见季覃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便猜到对方大概是写的差不多了。
他虽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但是从那日之后他便更加厌恶季覃这人,霜声呛道。
“季覃,你这几日还睡得好吗?你眼下的乌青都快垂到下巴颌了。”
季覃被踩中了痛脚,脸色发青,冷哼一声,随后拂袖离去。
“霍长歌,谁是才子,谁是草包,很快便见分晓。”
霍长歌望着季覃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
有必要吗?
不过就是这次月考,他恰好又靠在季覃前面了。
季覃觉得打脸,便和他杠上了。
这厮是杠精转世吗?
骑射课一向来是霍长歌的弱项,他力不能扛,自小又娇生惯养,骑马还勉强,一遇到射箭便抓瞎了。
虽然这几日的五禽戏霍长歌日日不敢落下,但是毕竟时日尚浅。
一堂课下来,霍长歌不过堪堪能拉开弓,射出去的箭能碰到靶子的都堪堪可数。
他累得脚步虚浮,双手发软的回了课室,换好衣服,拿了自己东西便往嵇先生的书斋而去。
霍长歌不知道的是。
另一边,季覃也朝着姜先生的书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