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7 伏笔(1 / 2)
有人接近了,我带着真江回到房间中,蹲下身后不一会,就真的有人从窗口路过,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反复在我藏身的房间外转了几圈,好几次都从窗台处探进头来,却没能察觉到就躲藏在窗台下方的我们。又过了一会,他的脚步声远去,我蹲在地上,半晌没有站起来,我开始觉得有些怪异,这些神秘专家的举动有些反常,该说是太粗心大意了,亦或者其它什么……我说不清,只是,自己可以用普通人的方式渗透到这里,即便近在咫尺,也没有被巡逻的人发现。不,甚至可以说,这种巡逻本身就很古怪,队伍中的神秘专家定然有擅长范围性监控的超能,假设我仅仅是普通人,那么被发现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但是,如今安全躲过之后,却又觉得,如此顺利并非是因为自己身上拥有的潜在神秘在起作用。
我的感受和认知有些矛盾,可是,我却找不到异常的源头,这让我稍微有些不安。我环视着四周,弥漫的灰雾让景状的轮廓显得模糊,专注盯着某一处,往往会有一种轻微的晕眩感。外边的人声似乎正在朝这边靠近,渐渐大了起来,可是,之前没有注意到,当我专心去聆听的时候,这些声音总是很模糊。这些嘈杂的声响,给人一种繁忙的印象,但也仅此而已,想要分辨繁忙之中的各种细节,却是做不到的。
我牵扯真江的手,突然有一种这只手的温度正在下降的感觉。我不由得朝她望去,却猛然发现,自己抓住的仅仅是一只手臂,真江整个人都不见了,只剩下这只手臂正从血肉迅速蜕化成一种冷冰冰的材质。我不由得放在这只手臂。向右打了个滚。手臂掉在地上,发出沉重实物的碰撞声,继而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就像一根棍子,连手臂的轮廓都没有了。
真江彻底消失在眼前,我心中的怪异感一下子爆发出来。传入耳中的声响也在此时开始变调,从繁忙而有活力的感觉。变成了一种生硬而冰冷的感觉,到了后来,根本就不是人声了,也无法让人联想到,是有什么人在那边活动。
我按下惊悸,明白自己已经陷入“神秘”之中,只是,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如何陷入这个“神秘”中的。却很难肯定。我抬起头,朝自己将要去往的方向眺望,在层层的空隙中,之前还存在的人们,已经彻底消失,留在那里的身影,已经不像是人的身影,倒像是某些类人形的怪物。它们在巷道、阶梯和房间中游荡。好似幽灵,又像是幻影。可是。在我盯着它们看的时候,有一个熟悉的侧影从视野中一晃而过。
我不由追上去。前方的身影走得越来越快,我已经失去了躲避其他人形的从容,然而,即便是和那些看似神秘专家的人形差身而过,他们也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即便和他们近在咫尺。也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就连身体和衣装的轮廓,也变得比之前还要模糊,只能从大概的印象,得出他们是队伍中的神秘专家的结论。只是,他们到底是什么,在此时也无从辨认。为了躲避这些人形,我之前小心翼翼,只是,前方远去的身影,却带有莫大的吸引力,让我忘乎所以地向前奔驰,即便明白自己的动静很大,也无法停止脚步,因为,“追上那个身影”是比“躲避神秘专家们”更加紧要的事情。
这样的感性怂恿着我,在确认到,自己的动作,并不会被这些看似神秘专家们的人形察觉后,我抛下藏匿的心理,一直追了上去。我尽全力地跑,普通人的身体很快就抵达了速度的临界点,体力的下滑可以清晰感觉得到。我用力地喘息,就像是要将身边的空气一口气吸入肺里,我的肺部和喉咙干涩又火辣,可是仍旧追不上那个身影。
身影走过的地方,很快就不再是正经的道路,或者说,明明在它走过的时候,还依稀是小巷或阶梯,可是当我赶上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这么正常的道路了。亦或者是房间挡在前方,亦或是一些奇怪的构造体,而穿过间隙,在惊鸿一瞥的时候,就能看到身影消失在前方。不过,这点阻拦无法阻止我想要赶上去的决心,我翻墙穿窗,从构造体狭窄又不规则的罅隙间钻过,走上悬危的墙壁外侧,只有脚跟面积大的地方可以落足。站在高处向下看,被灰雾覆盖的下方,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景状,建筑的轮廓好似在旋转,活动的声响,便是从漩涡的中心抛了出来,又像是一双双无形的大手,要将我拽下去。
摔下去的话就会死,我所在的位置实在太高太险峻了,让我觉得,只要有一股风吹来,自己就会摇摇晃晃地摔下去。我贴着墙,一步步挨着行去,最初自己是如何上来的?我有点想不起来了,脑子有些迷糊,只是越来越确定,我所置身的此处,并非统治局的常态,但是,也不觉得,这是来自统治局的神秘在作祟。我的心中有一个肯定的想法,只要追上那个身影,我就能明白过来。那个身影是如此熟悉,但是,到底是谁呢?我的脑海中却完全浮现不出印象来。
仿佛,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追上这个身影。
不,我知道,自己最初的目标并非这个,可是,看到那个身影,我连最初的目的,也觉得好似不那么重要了——不,不是这样,我最初的目标,并非是在这里可以达成的。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站在这里呢?
记忆好似这个被灰雾笼罩的世界,也一同被迷雾笼罩起来。我知道现在的追逐,也明白,这种追逐同样是异常的,可是,无法停止。我无法思考下去。
终于回到正常的巷道中时,那个身影已经停下脚步。我不由得也放缓了脚步,这个时候,周遭彻底安静下来,除了我们两者之外,我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气氛变得诡异,我的脑子陡然清醒了一点。立刻止住了脚步,隔着十米,注视着前方的背影。灰雾在流动,就像是被一双大手排开,让那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是一个女孩,大约在十三岁上下,身上穿着白色的吊带连衣裙,右手拽着比她的个头还大的熊布偶。这身装束和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沾满了污渍和鲜血,说不出到底是她受了伤。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的鲜血沾染到她的身上。这些血液的斑渍起初还很干涸,可是,一转眼就流淌下来,沿着白色的肌肤,漫过灰色的污渍,滑落在巨大的熊布偶身上。熊布偶原本破破烂烂,纽扣的眼睛半脱落下来。宛如内脏的棉花也暴露在外,显得脏兮兮的。可是,当血液淌在它的身上时,它就好似活了过来一样。纽扣眼睛缩回它本该在的位置,内脏处的棉花,也变成一片乌黑的色泽,倒流回破缝中。透过那缝隙,只见熊布偶的内部已经不再是棉花,而是某种粘腻的浑浊的东西。
熊布偶好似下一刻就会跳起来,变成巨大的怪物,而拖着这样怪异的熊布偶的女孩。轻轻侧过头来,让我看到了她的右眼——翡翠色的,剔透的存在感,压倒了这片迷蒙的环境,就连隔着十米外的我,也能一眼就看到她瞳孔中的自己的身影。
我想起来了,为什么之前一直想不起来呢?
“桃乐丝!”我喊道。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在我于这个末日幻境中复苏后,还是第一次和这个世界的她面对面,不,我甚至有想过,其实她就在另一个我的身边。亦或者,她其实和“江”一样,并不会随着世界的毁灭而重新开始。桃乐丝,这个名字无论以末日幻境的角度,还是病院现实的角度,都有着和八景她们所不具备的特殊之处。
她,就像是模仿“江”的存在。在最初遇到她的时候,她的确就是“最终兵器”的仿制品,在和她相处的那短暂的时间中,我彻底体会到,她和“真江”到底有怎样的区别,又有哪些相似之处。在病院现实中,我只能从侧面收集她的信息,而从未找到她,只能从回忆和右眼处,确认她的存在感。在末日幻境中,我和她正常相处的时间,只是一场战役,在病院现实中,她只存在于“高川”的回忆中,而在曾经的我身上,她却又是以异常的方式,和我相处时间最久的存在之一——右眼,我的右眼,在那场战役之后,就已经被她的右眼所取代,就像是,和真江交换了左眼一样。
而如今,她再一次以极为特殊的方式,站在我的身前。她想对我说什么?她想对我做什么?我至今所遭遇的怪异,就是因为她在召唤我吗?为什么,她是也这样的形象出现?太多的疑问,仿佛存留着太多的暗示,交织在一起,将本来可以猜测的东西,变得浑浊不清了。
她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有我再三叫着她的名字:“桃乐丝……”我想走上前,抓住她,将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对她倾述出去,可是,在迈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脚宛如石化了一般,一步都走不动。我挣扎着,却只是徒劳。就在这个时候,桃乐丝终于完全转过身来,巨大的熊布偶拖拉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很快,流淌的血迹便在两者的脚边积了一滩,和“江”的力量释放时,所产生的那无比浓稠的血色液体不一样,桃乐丝身上流淌的血并不算很浓,但是,颜色更加深沉,就好似在接触空气之后就会变质,变得紫红,变得紫黑,最终变成浑浊的,粘稠的黑色,只有在这个时候,液体的浓度才会和“江”显得极为类似。
“江”是深沉而恶意的红色,而“桃乐丝”,则是浑浊又衰败的黑色。让我不由得联想到,两者此时的处境。
“江”是生命蓬勃的异常,而“桃乐丝”即便和“江”相似,但本质也不过是“末日症候群患者”而已。
在被“病毒”侵蚀破坏,病变异常这一点上,桃乐丝和我,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于,其实系色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