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七、只在人心不是难(2 / 2)
唐绍仪摇头道:“借款太少,利息太高,条件太优渥,和向六国银行团借款有何区别?即便唐某签字,内阁那里也不可能通过的!”
莉莉丝眼睛一转:“要不这样,借款450万元不变,年息降为四厘,以京张铁路收入及财产作为担保,给予华熙银行在全国范围内的货币发行权。事成之后,我们华熙银行捐赠20万元作为总理阁下特别经费,如何?”
唐绍仪思忖片刻道:“这个条件应该说是中规中矩,有百熙他们在国务会议上鼎力支持,应该能够勉强通过。但要说服大总统,似乎还略显不足。”
孙元起插话道:“既然如此,不如华熙银行再退一步,无须京张铁路收入及财产作为担保。”反正在孙元起看来,京张铁路就是块鸡肋,还不如让出来做个顺手人情。
唐绍仪摆了摆手:“担保还是必须的!唐某本是大总统部属,后又加入同盟会,担任总理以来一直用心调和北洋系与同盟会之间的矛盾,不料却让大总统心生芥蒂,同盟会同仁也数数有不满之词。作为中间人物。左右逢源没做成,反而变成了左支右绌。也不知我这个总理还能做多久,十天半个月?还是一年半载?谁有说不清楚。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人亡政息也是有的。一旦唐某哪天下台,新上任的总理难免会除旧布新改弦更张,如果没有足够分量的财产作为担保,只怕货币发行权也在调整之列。为了提防万一,担保不能轻易去掉。还是换个条件吧!”
孙元起顿时明白了,看来唐绍仪是死心塌地要把货币发行权送到自己手上。但他用意何在呢?是要把新中国党拉入北洋系与同盟会的党争,还是想形成三家鼎力互相制约的格局?又或者对袁世凯的猜忌心怀嫉恨。想在临下台之前大赚一笔,顺便坑袁世凯一把?
莉莉丝道:“那借款增加50万元,利息减为三厘。额外捐赠30万元特别经费。这足够优惠了吧?”
唐绍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如此一来,大总统也应该无话可说了!不过为保事情妥帖,还有两件事需要百熙多多费心,一是与张季直、汤蛰先及时互通声气。让他们在国务会议上投票赞成;二是与英、美、法、德、日、俄六国驻华公使做好交涉。免得事态扩大。”
孙元起道:“与啬翁、蛰翁沟通之事,孙某自然可以代劳。但与各国驻华公使交涉,实在无能为力。”
唐绍仪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烦请百熙先与张、汤二位总长通气,争取今天上午的国务会议上通过此项提案,并尽快交给大总统签署。等议案在府、院通过之后,自然不用担心六国公使的抗议。”
在唐绍仪和莉莉丝拟定协议条款的时候,孙元起赶紧出门。在国务会议召开之前拜会张謇和汤寿潜。见面后孙元起也不隐瞒,直接说明了来意。恳请他们能够施以援手。
张謇有些疑惑道:“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华熙银行的经理应该是个美国人吧?让一家外资银行掌握中国的货币发行权,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孙元起答道:“华熙银行经理莉莉丝女士已经加入中国国籍,其他大股东也百分之百都是中国人,也就是说,华熙银行是不折不扣的本土银行。所以啬翁不必担心惹出什么纰漏。”
张謇这才展眉说道:“你我既为党内同仁,投票支持自然理所当然。只是老夫在两年前,有感于苏北有盐务之利,民间颇有游资,而通海大兴蚕桑、垦荒办厂有资金短缺之虞,为取长补短,曾筹划成立南通劝业银行和盐业银行。但因为精力有限,资金分散,乡间士绅对银行又心存疑惑,至今未能实现。如果此次华熙银行取得全国的货币发行权,不知百熙能够襄助一二?”
汤寿潜也道:“前些年,我浙江为抵抗列强侵夺沪杭甬铁路修筑权,有识之士集资自办全浙铁路,并成立浙江铁路公司经营此事。为合理保管、运用募得股款2300万元,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十月在杭州成立浙江兴业银行,次年在上海、汉口设立分行。虽然兴业银行资本丰厚,但时局变幻,风险难测,如果华熙银行能与我浙江兴业银行实行货币互兑,汤某将感激不尽!”
无论是财大气粗的浙江兴业银行,还是萌芽之中的南通劝业银行和盐业银行,归根结底只是地方银行,容易受国家金融政策的影响。一旦发生储户挤兑,就是银行覆灭之时。而此次华熙银行如能获得货币发行权,就相当于拥有中央银行的权力,根本不用担心发生挤兑之事,大不了开动印钞机狂印钞票就是,银币不行就纸币,一元面额不行就十元、百元面额。浙江兴业银行、南通劝业银行、盐业银行想和华熙银行拉上关系,无非就是想找一个大靠山。所谓“襄助”“感谢”,说白了就是利益交换、好处均沾。
孙元起点头道:“理应如此!”
张謇、汤寿潜顿时喜笑颜开:“那就希望华熙银行早日得偿所愿,获得货币发行权!”
说话间,轿车已经抵达国务院门口。孙元起透过车窗,正好看见内务总长赵秉钧从马车上下来,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为什么赵秉钧突然出现?难道是特地来参加国务会议?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