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飞仙天外,按剑我本布衣(2 / 2)
当这无名叟作法时,醒言只在一旁袖手闲观,周遭那些本应虎视眈眈的虎贲将士,也因早已三军辟易,便也个个如泥雕木塑般陪着醒言呆呆观看,丝毫不敢有甚异动。于是,这伊洛河原平野上,便出现这样奇景:
千军万马齐喑,只留得中央一名老头在那儿唠唠叨叨吟吟唱唱;所有明火执仗扛刀弄枪的铁甲士兵,个个痴痴傻傻,邓邓呆呆,仿佛事不关己看戏一样。偌大的伊洛河原校军场,一时已成了一处巨大的水火道场……
“嚒嘛哩嘛哩哄……”
就在这样听似乡间僧道扶乩作法的寻常吟唱声中,忽然那天宇之上便起了些变化。原本满天鳞片一样的云朵,不知不觉已向中央悄悄聚拢;等半柱香快燃尽时,已是满天澄碧,只留天顶中央一团巨大的云朵蒸腾延展。巨云中,红光隐现,似雾非霞,出奇地鲜丽明亮。
当这团人间天宇少见的祥云聚现时,那踽步作法的无名老叟面色更加虔诚庄重。别人看得只想打哈欠时,他竟突然咬破舌尖,“扑”一条血箭从口中疾速喷出,霎时全染在那桃木剑上!
“有请世尊!”
血箭飙出。无名叟立时聚起全身力气大吼一声,然后整个人忽然竭力,就如虚脱一样,脸色苍白,几乎站都站不住。身子晃了几晃,勉强稳住,无名叟这才转过脸来,强打着精神跟醒言说道:
“小子看好。上神即将现身了……”
原来,无名叟这招叫“天雷大召”之法,乃他原先教门中不世绝学。据说,这是从几片辗转得来的上古竹片上习得,数百年之间几乎无人用过。因为,据说这“天雷大召”之法虽然能召唤天神,但正因如此,这便是逆天忤神之道;若擅自使出来,施法之人必将大伤元气,严重的还会损毁灵根。既然这样,今日这无名叟还要拼力施出。实在是他人老成精,之前见过醒言那深不可测的法力之后,虽然表面倨傲。实则内心里也正是暗暗心惊。他很清楚,如果今日他不拼出自己这净世教第一高手的全部实力,奋力将此人杀死,则他身后这看似巍巍的皇城中,再无人能将此子挡住。
不过,天幸的是,虽然事情紧急,眼前这小后生也不知得了什么奇遇竟法力惊人,但他对敌经验终究是十分稚嫩。无名叟倒现在还想不通,以这人这样的修为。如此紧要关头,竟还敢任由自己这敌人施出这样费时甚长的终极法咒!
“嘿嘿……”
到得这时,一身法术出神入化的无名叟已知大势已定,便在心中得意:
“嘿,恐怕今后这国师的称号,非我无名莫属!”
再说正当表面傲慢、内心深沉的无名叟打着如意算盘时,天上那位召唤的大神也终于现了真身。刹那间只见漫天流碧,那朵阔大地瑞红祥云中忽喷出金花万朵,流金迸玉。跳跃喷薄,只映得天上地下俱都金光闪闪,如同覆上一层金片。当天上绚烂金花最盛之时,那朵绝无仅有的金红大云中突然现出尊神一座,身长过丈,端严妙相,披发皂袍垂覆,玉带大袖金甲,腕剑跣足,顶有圆光,脚踩祥云,结带飞绕,正是神奇幻妙不可尽述!
“谁人召吾?”
神人现身之时,一声苍华朗润的神音之中,碧天之下大地之上的洛阳百姓军民一下子全都呆住,各个看了看天,然后“噗通通”一个个拜倒如滚地葫芦,再也不敢抬头亵觐神容。
“哈,小子,你看如何?本护法既能召来天神,你若识相,还不留下宝器快快逃命去吧!”
也不知是否受到神人感应,原本准备请来天神将醒言打入无间地狱的净世教大护法,竟忽然心生“善念”,又改回原来主意。
只是……
“咦?你怎么……”
比大多数人迟了半拍,不过也正在倒身下拜的无名老叟,却忽然发现旁边那少年却无动于衷。细一打量,不仅他无动于衷,表情却还变得十分怪异。当这大神降临之时,他竟然满脸忍俊不禁,竟好像刚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忍不住便要笑出声来!
“难道……吓傻了?”
无名叟兀自懵懂相猜,却忽听那天上的大神突然又是一句神谕:
“哎呀!原来是你……”
本来威严凛然的天上大神竟忽然换了语气:
“原来、原来是少神君相召!末将来迟,万望恕罪!万望恕罪!”
“……”
听得大神这话,净世教大护法还是有些糊里糊涂。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还在想:
“少神君?大神说我是‘少神君’?我什么时候成少神君了……”
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时,那乘云而来的天上大神已倏然降下,落地之时,本来威武雄奇的丈二法身蓦地缩成和寻常人一样。
“少神君,请恕莱公来迟!”
已谦恭了神气的莱公神将,没理那仍自糊里糊涂的净世教徒,却亦步亦趋来到醒言面前——原来这净世教大护法施出上古秘笈召来的大神,却正是醒言旧相识,正是不久前南海大战中被分配随醒言作战的四湖主之一,巴陵湖神莱公!
到了这时,虽然仍不明就里,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原来这宝相庄严的金甲神人竟还是这少年的旧相识。看出这一点,当即便把那无名叟惊得屁滚尿流!
闲言少叙。这真是“作法自毙”,当那位被天雷正法召来的巴陵湖主跟少主公弄清情势后,当即勃然大怒,也不待醒言吩咐,便将那大战后刚蒙龙君赏赐的出云神剑夺鞘而出。带着风雷之音,这神华粲然的宝刃只在无名叟头顶悠然徊舞一周,这存心害人的净世教大护法便倏然人头落地!
待巴陵湖神杀了邪教法师,醒言便好言发放他回去。此后,再无一人能挡住他去路。跨过邪教法师尸首,从乱作一团的大军中找到那位正如无头苍蝇般乱蹿的白小侯爷,醒言喝退他身边那些护卫兵将,冲过去如苍鹰搏免般将这坏事做尽的世家子从马上拽下,“砰”的一声一把掼于地下!
这时的白世俊,虽跌于尘土之中,自知大势已去,却还忍不住满口恶毒的辱骂诅咒。他诅咒老天,他咒骂时势,他蔑视羞辱远近的仇人,尤其身前这出身卑贱的乡野村夫。总之他咒骂所有和他做对的一切一切!当穷途末路,煊赫一时的贵公子那华美外表下深藏的丑恶与狠毒,都在这野草尘埃中如洪水般宣泄而出!
当白世俊骂不绝口之时,望着这鼻青脸肿、死不悔改的贵族公子,醒言本不想和他计较。此番为大义而来,无须和眼前这戕害皇室的卑鄙小人做什么口舌之争。只不过,渐渐听他骂得越来越不堪,越来越恶毒,满口都不离那一句“猪狗不如蠢贱村夫”,醒言终于忍无可忍,强压了压怒火,俯下身,望着这门阀高贵的子弟,带着些怜悯地叹了一声,跟他说了一句肺腑之言:
“是,我出身卑贱,我门第低微,可这不妨碍我高贵的俯视这人间!”
铿锵说罢,张醒言长剑一挥,白世俊一声大叫,就此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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